鐵劍孤俠 第二卷 何以家為 第四十一回 兄弟(中)

作者 ︰ 李高平

打完一套摧心掌三十六式,夜色已深,四周死一般的寂靜,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樹木花葉腐爛的味道,郭正靜靜站立著,思緒沉沒在無邊無際的黑暗里,孤獨,靜謐,他害怕這樣的感覺,卻無法逃避,黑夜似乎是一種毒素,慢慢侵蝕著他的肌骨,這痛遠比「求死丹」要來得劇烈得多,或許離幸福太遠,他已病入膏肓了。

倒了半袋酒在林蟬墳頭,他站在墓前,灌一口冰冷的濁物,這樣的時候,能有一具骷髏相伴似乎也是件值得欣慰的事。

血腥的氣味,他雖無法看清來人的身影,卻能真切的听到他的腳步與呼吸,絕非況有琴,此人是敵是友?他立時屏住呼吸,收斂力道,只待此人稍有動作便出掌斃殺。但他明顯是多慮了,只听那人喚了一聲︰「郭兄弟。」聲音卻似易中孚。

「易大哥。」他循聲上前,問道,「你身上怎麼會有血的味道?況護法呢?」既然加入了魔教,自然與易中孚是兄弟了。

易中孚道︰「幽冥社伏擊了黑龍會,正被我與兩位護法撞上,大家動了手。」黑龍會乃是關東一帶極有勢力的水上幫派,這番來揚州也是為參加祭龍大會的,郭正暗想這幽冥社遲遲不來殺自己,原來是有更厲害的角色要對付,道︰「幽冥社對黑龍會下手,想來也是為了嫁禍于本教,挑起正道與本教的紛爭,祭龍大會就快要舉行,天下漕運幫派大多都要赴會,看來還會有更多的人遭毒手。」易中孚憂心忡忡,道︰「幽冥社不知與本教有什麼過節,竟如此處心積慮的要對付本教,那些人武功高強,在我與兩位護法手下竟然還能全身而退。」

郭正一驚,道︰「這不是幽冥社群鬼的血?」易中孚道︰「郭兄弟不必擔心,我與兩位護法都分毫無恙,我來這里見你,兩位護法則繼續追查幽冥社去了,只可惜黑龍會無一人幸存,不然倒可以為本教作證,還本教的清白。」

郭正又想起那夜見聞,對幽冥社不由得忌憚三分,忽一個可怕的念頭冒出來,若是幽冥社對鹽幫下手呢?在這個江湖上,若是勢力不大武功不濟,終歸會成為別人的俎上魚肉,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郭兄弟,況護法說你那摧心掌已有小成,日後就只能靠你自己多加習練了,我與兩位護法要追查幽冥社之事,難再照應到你,從今以後你要獨當一面,好自為之了。」易中孚道。

郭正點點頭,道︰「易大哥只管放心,不管什麼事我自能應付得來,要我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易中孚笑道︰「如此最好,我現在去找兩位護法,你且先回城去。」郭正苦笑︰「回去也只是灌幾口黃湯,我倒想會一會那幽冥社的惡鬼。」易中孚道︰「既如此,你也隨我來吧。」言罷縱身便走,郭正便也施展身法跟了上去。

在漆黑的林子里跟了半個時辰,郭正問道︰「易大哥,你知兩位護法去了哪里?」易中孚道︰「你可瞧見了那一點的熒光麼?那便是兩位護法留給我的記號,沿著熒光定然就能找到兩位護法。」經他這麼一說,郭正始才發覺遠處果然有極微弱的一點光芒,奇道︰「那是什麼東西,竟能在暗夜里發光?」易中孚道︰「那便是瑩粉,乃是從螢蟲體內提煉而來的。」郭正點點頭,道︰「這就難怪了。」

叮叮……,一陣急促的鐵環撞擊之聲,易中孚一驚,道︰「又動上手了。」循聲疾奔,郭正隨其左右,暗道︰「這次倒霉的不知是哪個門派。」

慘叫聲此起彼伏,二人近前一看,就見十余黑衣人正在大開殺戒,其手中長刀制型奇特,鋒利無匹,正是吹毛短發削鐵如泥的唐刀,郭正驚道︰「原來還有幽冥社的人埋伏在這里,兩位護法呢?」易中孚道︰「幽冥社在多處設下埋伏,兩位護法怕是追尋另一路去了,趕不過來,你我見機行事。」少了況房兩位高手為援,以他們的武功,怕還不是群鬼的對手。

「你們可是幽冥社的人?為何要在此暗算本幫?」一人聲如驚雷,直讓人听得頭皮發麻。二人側目相視,卻又大吃一驚,只見說話這人身長七尺,身披鱗衣,虎目豹額,雙臂粗壯如鐵柱,提一柄丈八魚叉,揮蕩開來真有排山倒海之勢,不是南海蛟王竇九是誰?

群鬼淒厲的呼號起來,如笑如泣,在漆黑的夜里令人不禁毛骨悚然,一鬼道︰「可還記得不滅山的事麼?這便是你多管閑事的下場。」竇九听了這話立時明白過來,原來當日正道圍攻魔教的幕後主謀就是這幽冥社,他從前只知幽冥社是個極神秘的組織,很少在江湖上露面,想不到竟能策劃出這麼大的陰謀來,怒喝道︰「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們生的事端,林蟬也是你們下的毒手,我今日正要拿你們的頭來祭他。」群鬼叫道︰「你們邪道四大高手都得死。」

師太呢?听群鬼發狂般的嚎叫,郭正不禁為妙真擔憂起來,道︰「易大哥,這竇幫主相助過本教,你我斷不能看他死在幽冥社的手下。」易中孚道︰「不錯,受恩自當圖報。」縱身飛出,喝道︰「易中孚在此。」起掌就朝一鬼打去。那鬼揮刀將對手劈成兩半,徑迎上易中孚,笑道︰「順道送你歸西。」郭正飛縱上前,叫著︰「再算我郭正一個。」那鬼嗤之以鼻︰「無名小卒。」

竇九見是魔教的人來相助,精神大振,臂上鐵環亂響不歇,他的武功本是以剛猛見長,又加上那兩百多斤重的魚叉,每使出一招,都能帶起一陣猛烈的風,飛沙走石,可圍攻他的三鬼也不遑多讓,身借風勢,在他近前越奔越快,如魑如魅,伺機進招。

這次他千里迢迢從南海趕赴祭龍大會,只從巨鯨幫中帶了數十幫眾隨從,除幾位島主武功還過得去外,其余也只是些彪形莽漢,不多時已有十數人慘死在唐刀之下。

群鬼志在必得,又有兩人撇開巨鯨幫幫眾,分別攻向竇九和易中孚,如此一來竇九的對手變成了四人,易中孚亦獨斗三人,二人漸感吃力,只郭正仍與一鬼纏斗,倒難分秋色。

唐刀鋒利,郭正施展摧心掌難免心存忌憚,不敢放開手腳,而那鬼招式雖然利落狠辣,但身法終歸跟不上郭正,難以得手,遂喚援手道︰「食肉鬼,這小子皮薄肉厚,味道定然好得很,還不快來宰了他?」食肉鬼正與兩島主酣戰,听得這話,縱身便趕了過來,瞧了瞧郭正,露出兩排白森森的尖牙,詭笑道︰「這小子聞著果然要干淨得多,不像那些人身上有一股咸魚的惡臭,嗜血鬼,老規矩,你喝血我吃肉,嘻嘻……。」喝人血吃人肉?郭正看著食肉鬼嗜血鬼猙獰的面容不禁有些膽寒,腳底抹油,一面避走一面施放暗器,二鬼緊緊追趕,大叫著︰「宵夜莫走。」

郭正疾奔如風,見巨鯨幫死傷慘重,心想再這樣打下去除非兩位護法能及時趕來,不然所有人都只有死路一條,心生怯意,望著樹林深處無邊的黑暗,心想只要逃到那里,以黑暗為掩護自己就能夠月兌身了,黑暗!他靈光一閃,有了主意,忙叫道︰「快將火都熄了。」竇九尚未會意,但幾位島主卻明白了過來,紛紛大叫︰「滅了火,滅了火。」幫眾听得吩咐,齊將火把往地上一扔,起腳便是一頓亂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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