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時候四人啟程,這一路就再也沒有人來找麻煩,杜見山把衡山心法口訣傳授給了郝鼎臣,便開始教他劍法,郝鼎臣從一個鎮子上買了柄劍,跟著學樂此不彼。
這一日四人終于來到登封地界,往來的江湖人物也越來越多,四人畢竟算不上正道,只得買了斗笠戴在頭上。進了城,郭正在客棧里要了三間上房,安頓好上官灕,便出去打探魔教的消息。
那些大幫大派,勢力大面子大,和少林的交情也深,早就上山入住了少林寺的廂房,是以登封城里所見無非都是小腳色小人物,郭正在城里轉了一圈,一個魔教的人也沒見著,正行間,忽前頭一眾人馬大搖大擺走了過來,領頭的正是齊老二,他忙閃在一旁,齊老二一面走一面高呼︰「殺死魔教狗賊郭正,為蘇幫主報仇。」幫眾紛紛附和,聲震天地,引得路人無不側目。郭正暗下大罵不已,待這群人走得遠,才敢露面。
這時只听身旁一人道︰「這齊老二果然是條好漢,為了替前幫主報仇,千里迢迢的趕到嵩山來了。」另一人道︰「那蘇老大死了不打緊,最可惜的就是蘇姑娘也不明不白的死了,哎,說來說去都怪那狗賊郭正,若是讓我遇上他,一定要將他碎尸萬段。」
郭正插嘴道︰「兩位英雄說得不錯,在下也正有此意。」
一人拍著他的肩膀,道︰「既然咱們意氣相投,何不去喝個痛快?」郭正想從他們嘴里打听魔教的消息,便點頭答應。
他找了家僻靜的酒鋪,進去將一錠銀子扔在櫃台上,叫了一壇酒,一只雞,五斤羊肉,十斤牛肉,那二人見他出手如此闊綽,喜不可言。
三人落座,郭正心想戴著斗笠喝酒,反倒會引人懷疑,況且店中都是北地人氏,無人認得自己,遂把斗笠摘了下來,誰知那二人一見他相貌,神色詫異,一人道︰「你……我好像在那里見過你,你是……你是……。」郭正暗叫糟糕,正要動手,那人又大笑道︰「你是中原鏢局的少鏢頭魏承,是也不是?」
魏承?好像听過這個名字,郭正一抱拳,笑道︰「兩位英雄果然好眼力,在下什麼也瞞不過你們。」另一人笑道︰「我說呢,若不是開鏢局的,那里能一出手就這麼多銀子。」三人大笑。
當下這二人也報了名號,一個姓黃名千鶴;一個姓馬名青楓,都是嵩山派掌門席不器的弟子,黃千鶴排行第三,馬青楓排行第七。
郭正忙抱拳恭恭敬敬道︰「原來兩位是席大掌門的弟子,久仰久仰。」黃千鶴笑道︰「大,當然大了,我師父什麼地方都大,那里最大。」馬青楓大笑,郭正陪著笑,心想門下弟子這個模樣,做掌門的肯定好不到那里去,這少林寺自稱是佛門清淨之所,怎料得隔著山頭的嵩山派,卻藏污納垢,烏煙瘴氣,說什麼佛要渡世人,連小小一座嵩山都渡不了,還妄想渡盡世上的人,真是大言不慚,什麼時候自己就在少林寺對門開家妓院,氣死這些臭和尚。
「對了,兩位仁兄,這幾天魔教可有什麼動靜?」郭正問道。
黃千鶴撕下一大塊雞肉,大口嚼著,道︰「少鏢頭剛過來,難怪不知道,前幾天青城派在城外遭襲,人馬死傷過半,就在昨天,祁山派也在嵩山中了埋伏,連蕭掌門都難逃一死,嘖嘖,魔教真是心狠手辣。」
郭正點點頭,若有所思,听他這麼說,本教的人馬應該就在附近,又道︰「既然外面這麼凶險,你們怎麼還敢下山來?就不怕撞見魔教嗎?」
馬青楓嚷道︰「怕死就不是英雄好漢,我倒巴不得遇上呢,到時候拳打況有琴,腳踢房公隱,叫那什麼古老教主跪地求饒,易中孚給我提鞋。」郭正也不發怒,只笑道︰「兩位仁兄武功蓋世,在下真是佩服之至,來,我敬你們一杯。」三人同飲,黃千鶴道︰「武功蓋世倒還不敢當,論武功,還是少林寺的那幫……。」看看左右,低聲道︰「那幫禿驢厲害,嘿嘿,不過這少林寺也不干淨,別看什麼吃齋念佛的,這半年來可經常鬧鬼呢。」
「鬧鬼?」郭正奇道,「少林寺鬧鬼?竟有這樣的事?黃兄不妨說來听听。」
黃千鶴「咕嘟咕嘟」灌下一碗酒,大呼痛快,湊過頭去,伸出食指道︰「我跟你說,這件事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念在你請我們兄弟一頓酒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吧,大概是半年前,我得罪了一個少林寺的和尚,那和尚打了我一頓,我吃氣不過,就在晚上跑到少林寺去,想在佛祖座前撒泡尿,出口氣,那個晚上天很冷很黑,我從後門爬進去,還沒走幾步,就看見……就看見一個鬼影從佛堂飄了出來,一眨眼就又不見了,我當時就嚇懵了,報仇事小,性命事大,急忙又出了去。」
鬼影?郭正將信將疑︰「少林寺怎麼會鬧鬼呢?」
「天知道這些和尚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黃千鶴繼續道,「自那以後,我還在少林寺附近撞見過幾回,真真的是恐怖,我是再也不敢去少林寺了。」
馬青楓笑道︰「少鏢頭,別听他胡說八道,他呀是有名的酒鬼,每天晚上都喝得醉醺醺的,世上哪有什麼鬼?一定是他喝醉酒看錯了。」郭正也絕不相信鬼神之事,道︰「原來如此。」黃千鶴爭辯道︰「我看得清清楚楚,那絕對是個鬼,你們若不信,今天晚上我就帶你們上山去看,不過還有一個難處,這鬼並不是每天都會出現。」
「去個屁。」馬青楓起哄道,「你以為少林寺是什麼地方?咱們想進就進想走就走麼?我還要留著命娶老婆呢,才不跟你去送死。」黃千鶴又問郭正,郭正擺擺手,笑道︰「在下還有事在身,恕不能相陪。」
黃千鶴嘆道︰「既然你們沒膽量那就算了,少鏢頭,這城里竊香閣的姑娘不錯,不如喝過酒,我帶你去見識見識?」
郭正笑道︰「多謝黃兄美意,哦,對了,我得去辦一件事,先行告辭。」拿起斗笠就走了出去。黃千鶴叫他不住,對馬青楓道︰「酒才喝了一般他就走了,真不夠意思,他不去,咱們一起去。」
出得城來,郭正在黃千鶴提到魔教出沒的地方又找了一陣,雖看到一些血斑和打斗痕跡,卻依然沒有踫到魔教的人,他身處森林之中,望著遠處巍峨高聳的嵩山,嘆道︰「教主他們究竟在哪里?」無奈只好折路回城,沒走多久,就見前方有個小和尚在溪邊打水,他暗暗驚奇,心想魔教大舉來攻,他一個人來到這荒僻之地,就不怕遇上魔教送了小命麼?又往前走得幾步,忽覺這和尚很是面善,忙趕上前,定楮一瞧,驚喜萬分,叫道︰「諦心。」
那小和尚提起木桶正要走,听到喚聲,轉頭看見了他,怔了怔,神情木訥,道︰「郭大哥,怎麼會是你?」
自在老牛山下一別,郭正時常記掛著這兩兄弟的安危,今日見到諦心如何能不歡喜,大笑道︰「怎麼?你也怕我這個魔教妖人?」諦心搖搖頭,道︰「你是我的兄弟,我怎麼會怕你?就算你真的要殺我,我也不會怨你。」郭正笑道︰「太好了,想不到我們兄弟能在這里遇上,你不是和喬大哥一起的嗎?他又在何處?」
諦心似是想起了什麼,道︰「郭大哥,你等著我。」言罷雙臂伸開如扁擔般平直,提著兩只尖底木桶飛一般的往少林寺奔去。郭正又驚,心想幾時不見,諦心都有這麼厲害的武功了,少林寺畢竟不是浪得虛名。
只是他這麼急著趕回少林寺做什麼?雖然是兄弟,郭正也不免有些擔憂,萬一他把少林的那些老和尚帶過來,自己可就小命難保。
這一年來,他見過太多爾虞我詐背信棄義的事,就算是最親近的人,隨時都有可能出賣自己,背後捅自己一刀,這樣想著,越發覺得不妥,又不想一走了之,遂藏身在一株大樹之後,萬一諦心真的把少林寺的人帶過來,他也可以月兌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