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個時辰之後,果然回來的不止諦心一人,郭正的心頓時提了起來,放眼瞧去,只見與他並肩同行的是個道士,身材魁梧,身著武當長袍,一手提劍一手提酒,遠遠的就叫嚷開︰「郭兄弟,郭兄弟。」
「喬大哥。」郭正看清楚此人的面容,忙從樹後走出。
原來諦心匆匆趕回少林,是去叫喬宗訓過來。
諦心道︰「原來郭大哥在這里呢,我只道你已經走了。」郭正被他說中心事,忙掩飾著︰「剛才內急,去林子里撒了泡尿而已。」
三人站在一處,相互看了看,都一樣的健朗無恙,同時笑了出來,喬宗訓一掌拍在郭正的肩膀上,嘆道︰「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這半年來江湖上都是你的傳聞,我和諦心日夜擔心著你,就怕我們兄弟沒有重聚的一天。」郭正回想這半年發生的事,也甚是感懷,道︰「有幾次我確是差一點就死了,想是娘和安妹妹在地下保佑著我,才能每次都化險為夷。」頓了頓,又道︰「其實我也一直擔心,你們听到我的那些惡行之後,會不認我這個兄弟。」
喬宗訓把劍插在地上,揭開酒壇封泥,道︰「我們一起同生共死,我就算不信太上老君也要信你,況且我知道這世上有很多冤枉的事,你那第一件就是樁冤案,後來不也是洗清冤屈了嗎?所以我根本就當江湖上的流言蜚語是放屁。」諦心道︰「郭大哥,別人的話你也別放在心上,清者自清,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郭正接過酒壇,灌了一口,道︰「我不想瞞你們,這些事也不全是假的,我的確已經入了魔教。」
听了這話,喬宗訓諦心都驚住了,三兄弟一個是少林寺的和尚,一個是武當派的道士,一個是魔教的妖人,正邪畢竟難兩立。喬宗訓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郭正遂從那日在老牛山遭遇打劫說起,末了又道︰「我之所以會來嵩山,就是想找到本教人馬,和教主他們會合,你們知道了我的身份,還當不當我是兄弟?」
「真想不到你竟經歷了這麼多事情,非但做了老牛山的三當家,還加入了魔教。」喬宗訓道,「那你有沒有殺鹽幫的人?」
郭正道︰「鹽幫的事不是本教所為,乃是齊老二勾結幽冥社嫁禍給我和教主他們的。」
「幽冥社?」諦心自然沒听過這麼一個幫派。
郭正道︰「不錯,這是江湖上一個很可怕的組織,前次正道進攻不滅山,也是幽冥社挑撥所致。」
喬宗訓點點頭,道︰「不管你是正道還是魔教,只要你沒有亂殺無辜,我喬宗訓就當你是兄弟。」郭正笑道︰「有喬大哥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郭正可以對天發誓,做過的所有事都對得起天地良心。」諦心道︰「郭大哥,我也信你。」
三人相視一笑。
「對了,喬大哥,你和諦心怎麼會一個入了少林,一個去了武當?」郭正問道。
喬宗訓嘆了一聲,抱著酒壇道︰「這說來話就長了。」遂將事情說與他听。
原來那日在老牛山,他和諦心被捆住了手腳無從逃月兌,都落在強盜的手里,本以為難逃一死,誰知群盜卻解開了他們的繩索,讓他們離去,二人又驚又喜,待強盜走後還在山中找了郭正兩天,後來實在又冷又餓,只好離了老牛山。來到山外,二人舉目無親,遂漫無目的的亂走,一路以乞討為生。
「想不到你們也受了這麼多苦。」郭正道。
諦心道︰「出家人要修行,這些苦倒算不得什麼,只是後來生出的誤會倒讓人啼笑皆非。」郭正忙問是什麼誤會,諦心道︰「有一日我和宗訓來到開封城外,正在乞討的時候,突然被一群丐幫的人圍住了……。」喬宗訓打斷他,搶著道︰「提起這件事我就是一肚子的火,這些臭要飯的太不講道理了,我與諦心因走投無路才不得不乞討,那些乞丐卻非說我們搶了他們的飯碗,當街就對我們拳打腳踢。」
郭正道︰「那你們怎麼月兌的身?」
喬宗訓笑道︰「這也是機緣湊巧,少林派的圓通大師恰從一邊經過,見諦心穿著僧衣,便出手搭救,兩三下就把那些臭要飯的打得屁滾尿流,丐幫的人吃了虧,不肯善罷甘休,第二日開封分舵的舵主白清城又找上門,定要圓通大師把我們兩個交出來,大師不想和丐幫結怨,便說諦心是少林弟子,我是武當弟子,白清城膽子再大,也不敢得罪少林和武當兩派,只能罷手。」
「原來如此,想不到丐幫也有這些橫行霸道之徒。」郭正道。
喬宗訓道︰「這是自然,正道不一定都是好人,魔教也不全是壞人。」郭正笑道︰「這話說得不錯,那後來定是得圓通大師相助,你們才有的今日。」喬宗訓點點頭,道︰「大師問了我二人的身世,知道我們無處容身,便將錯就錯,收了諦心為徒,我本來也想入少林寺,但大師說我這個人六根不淨,五蘊不空,佛祖不會收我,就寫了一封信要我帶去武當給玄沖道長,讓道長收我為徒。」
郭正不得不感嘆世事無常,誰想得到兩個窮困潦倒的人,短短幾個月間就一個成了少林達摩堂首座弟子,一個成了武當掌門弟子,他突然想起那日陪蘇汶去見晁復時,在觀音山寺做的夢,那算命先生果然沒有說錯,只是……只是如果他真的能知過去未來,那弟弟豈非……?
自己也糊涂了,夢里的事怎麼能當真?他苦笑著責備自己。
喬宗訓對著酒壇猛灌幾口,模著肚皮笑道︰「虧得沒入少林,不然既不能喝酒又不能吃肉,像這個呆子一樣,那真沒什麼鳥意思。」三人又笑。
「你們一個在武當一個少林可還自在?」郭正又問道,「我可听人說,少林寺鬧了鬼。」
喬宗訓笑道︰「有圓通大師的面子在,道長真的收我為徒,我一入門就成了八百弟子的師叔,劈柴挑水鋪床疊被都不用我做,每天只是喝酒練劍,怎麼能不快活?」
諦心道︰「你每日都喝酒沒個正經樣,哪有心思練功?」喬宗訓不以為然,道︰「你以為誰都像你這傻小子,非得把劈柴挑水也當作練功,我才沒那麼笨,你說我沒練功,敢不敢與我來比劃比劃?」諦心道︰「你也算是個修行之人,怎麼脾氣卻半點也沒有改?」喬宗訓笑道︰「我也明白你不敢和我比,你在寺里要服侍圓證大師,哪里有時間練功。」諦心不理會他,又朝郭正道︰「郭大哥說的鬧鬼之事,我也見過幾次。」
郭正本是隨口說笑,並未當真,但听了這話倒覺得有些奇怪,心想莫非那黃千鶴並不是信口胡說?忙問道︰「你見到的是什麼樣的?」
諦心道︰「其實我也沒看清鬼的樣子,只是有幾次服侍師叔睡下後,路過後山塔林就看見一個鬼影飄過,我本不信佛門清淨之地會有這種東西,追過去看,卻一轉眼就沒了鬼的蹤影。」塔林就是安葬少林歷代高僧舍利的地方,郭正一驚,暗想難道是少林死去的那些高僧中,有人冤魂不散做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