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劍孤俠 第三卷 絕人之路 第六十九回 食子(下)

作者 ︰ 李高平

薛丹楓大驚,定楮去看,背後偷襲得手的卻是郭正。

原來剛才郭正被華遠亭一掌打下懸崖,身子往下墜落之時,正巧一陣風來將石壁上的老藤吹起,他在千鈞一發之際抓住老藤,借力急急縱上崖頂,趁華遠亭不備,重重打了一掌。

真是天可憐見的,郭正又一次死里逃生。

眼見如此良機,薛丹楓不容多想,躍起緊緊抱住華遠亭往懸崖沖去,華遠亭神色大變,喝道︰「你要干什麼?」薛丹楓罵道︰「老賊,我要與你同歸于盡,郭少俠快走。」郭正見他們翁婿自殘,正是月兌身之時,遂施展輕功往山下奔去。華遠亭真氣暴增,拼力掙扎,二人縱出崖外,身凌半空,薛丹楓只當大仇得報,力道一時稍弱,華遠亭大喝一聲,右掌正打在薛丹楓的受傷之處,薛丹楓大叫月兌手,華遠亭見勢縱起,一腳踢在他的胸口,自己借力跳上懸崖,薛丹楓則更快的向崖下落去。

煙雲裊裊,華遠亭喘息不止,看著薛丹楓漸漸消失,仍心存余悸,今日這一戰實是他這麼多年中最凶險的一次,老命差些就要命喪自己的女婿之手,又轉身去尋郭正,早沒了他的蹤影,只得恨恨罷手。

「爹,爹……。」遠處傳來華瀟郎的聲音。華遠亭當即失聲痛哭,迎風落淚,華瀟郎及眾華山衡山弟子趕了過來,見狀大驚,華瀟郎問道︰「爹,你這是怎麼了?姐姐姐夫呢?」華遠亭揩去老淚,傷痛萬分,撫胸長嘆道︰「都怪為父晚來了一步,都怪為父晚來了一步。」池劍笑吳英眾人大怪,都知有不祥之事發生,華瀟郎急道︰「爹,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快告訴孩兒。」華遠亭這才道︰「你們不知,那郭正不知為何又活了過來,趁丹楓瑩瑩不備,將他們三人都打下了這萬丈懸崖。」

眾人大驚失色,衡山弟子道︰「那狗賊殺了薛掌門?」華瀟郎如聞晴天霹靂,熱淚盈眶,道︰「這怎麼可能?那狗賊明明死了,怎麼會……怎麼會……。」仰天大呼︰「狗賊,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我華瀟郎也不會放過你的。」池劍笑悲痛道︰「怪不得找不到那狗賊的尸體,原來他竟沒有死。」華遠亭道︰「這狗賊不知練了什麼武功,竟然能從為師劍下活下來,丹楓瑩瑩對他恩重如山,想不到他竟因我差些殺了他而懷恨在心,對丹楓瑩瑩恩將仇報,可憐我那外孫女,尚且年幼,這狗賊喪心病狂竟連她也不放過。」

華瀟郎痛哭失聲︰「爹,那狗賊往哪里去了?咱們快追,一定要為姐姐一家報仇。」華遠亭道︰「這狗賊是天下共敵,江湖中無處容身,為父想來,他只能去崆峒山投靠魔教余孽況有琴,瀟郎你去武當山拜會道長,請道長主持公道,遍傳江湖追殺令,為父則趕往崆峒,定然不能讓他和況有琴會合。」華瀟郎爭道︰「爹,我和你一道去。」華遠亭道︰「你听為父的吩咐便是,這狗賊機智不凡,為父雖猜測其西往,但也有可能東歸,你我兵分兩道,就可萬無一失。」華瀟郎听他說得在理,也就不再爭辯了。

當下眾人回到大殿,將此事說與二聖陸隱機眾人知道,眾人也都萬萬料不到會生此變,青松更是氣得頓足大罵,揚言要將郭正碎尸萬段。于是眾豪杰自告奮勇,加入到華山衡山兩派追殺郭正的隊伍中來。眾人打點好干糧馬匹,即日下山,一路往東一路往西,沿途又將郭正的惡跡大肆宣揚,得到消息的江湖人物紛紛趕來,不過四五日,每一路都聚集了上千之眾,開始了聲勢浩大的追殺郭正行動。

正如華遠亭所料,郭正確是在趕往崆峒的途中。

他從華山上逃下來,站在岔路口停頓許久,往東是回蘇州的路,往南則是去不滅山,最後一條往西就是去崆峒,蘇揚一帶仇人眾多,弟弟又絕不會包庇自己,自然去不得;去不滅山?魔教未必會為了自己而得罪華山派,也去不得。想到這里,他別無選擇,只能去投靠況有琴,就算崆峒派抵擋不住正道的進攻,自己還能逃出塞外,亡命天涯。

想到才短短一年多的功夫,自己就從蘇州逃到揚州,從揚州逃到嵩山,從嵩山逃到華山,現在又要從華山逃到崆峒山,日後還不知要從崆峒山逃到哪里去,風塵茫茫,自己就像狗一樣人人喊打,在江湖中四處浪蕩。

他很累,但無從逃避。對他而言,一個女人、一棟房子、幾畝薄田,都已經是遙不可及的夢想了。為了活命,他也不得不做出一些違背良心的事來,沿途遇上一個商隊,便出手搶了一匹快馬和不少的銀兩,但消息總是比人要快,等趕到長武時,他「殺害」薛丹楓華瓊瑩的消息已傳遍天下,再過得一日,武林盟主玄沖傳下的江湖追殺令也隨處可聞,正道豪杰大批出動,從五湖四海趕來,要截殺于他,畢竟他已臭名昭著,是江湖上第一號惡人,殺了他就可以揚名立萬了。

江湖追殺令顯然比朝廷的海捕文書有用得多,各處路口關卡都是成群結隊的武林人士,提刀扛劍,仔細盤查過往路人,郭正寸步難行,只能在鳳翔府境內東躲西藏,盜了一身農夫裝束,戴著斗笠尋僻靜的山徑趕路。

這一日北風催緊,天色陰沉沉的,他在山中已餓了兩天兩夜,那匹快馬也已經瘦得皮包骨頭,走路卻似蝸行一般,他撫模著馬兒,又想起自己的馬兄弟來,不知他落到誰人手里去了?走吧,他一手打在馬臀上,馬兒如得赦令,歡喜的奔跑遠去。

「哈哈,今天有馬肉吃了。」不遠處突然冒出一隊人來,沖上去抓住那瘦馬,正歡喜時一人瞥見郭正,驚呼道︰「是……是那狗賊。」眾人又驚又喜,呼喝著殺了過來。

郭正不認得這些人是何門何派的,見人數不多,便徑直上前,左砍右劈,殺死數人,大大出了心中的一口惡氣,眾豪杰眼見難敵,便又作鳥獸散,郭正搶回瘦馬,苦嘆道︰「人心難測,世途險惡,我都自身難保了,也只能救你這一次,往後你便自求多福吧。」又將馬兒趕了走。肚子雷鳴般作響,他餓得實在難受,忽想起鬼王說起的那件事來,看了看地上的尸首,忙又打住這個念頭,自己是人而非禽獸,就算是死也絕不能這麼做。

于是剝了兩塊樹皮,一邊嚼著一邊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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