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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相國寺出來,沒走多遠,就听得寺內鐘鳴大作,人聲喧起,他知眾和尚已發覺舍利被盜,忙加快腳步趕回了土窯。
房內並沒有點燈,漆黑一片,他推門進去,喚道︰「柳姐?」柳亭從床上爬起來,模出火折子點起燈,郭正看著焰如點豆的燭火,道︰「你怎麼不點燈?」柳亭用筷子撥了撥燈芯,待火稍亮些,道︰「一夜的燈火錢也夠我一頓的口食了,能省下一分便省一分,郭爺,你這麼晚去了哪里?」郭正正要說話,突然外頭簇擁出一群火把來,他忙示意柳亭不要出聲,吹熄燈貼身在窗前偷看,只見來的是一群和尚,諦心諦聞都在其中,他環顧陋室,心想若是這群和尚細細搜過來,自己連藏的地方都沒有。
好在眾和尚也頗為猶豫,只听諦心道︰「師兄,我們要不要進去?」諦聞合什道︰「阿彌陀佛,咱們出家人酒色皆不能沾,此地自然也進不得。」一相國寺胖大和尚道︰「話雖如此,但佛骨舍利乃鎮寺之寶,本寺一定要尋回,此地隱蔽,說不定賊人就藏在此處。」眾和尚附和,諦聞道︰「諸位師兄要進去但請自便,我就在此等候。」那胖和尚不耐煩,自領著相國寺群僧進了來,他抬起大手「咚咚咚」直捶那何姑娘的門,叫道︰「快開門,快開門。」剎時門開了,他正要進去,當頭一盆熱水潑來,他躲閃不及被淋成個落湯雞,何姑娘只穿個肚兜,左手叉著腰,右手指著他的鼻子大罵︰「敲什麼敲?趕著去娘肚子里投胎麼?你們這些和尚看起來平日都吃齋念佛的,暗下里什麼時候老實過?你們誰沒吃過老娘的女乃?當初哄老娘的時候低聲下氣,現在凶神惡煞的,神氣什麼?」
胖和尚被她這一頓搶白,氣得雙目圓睜,正要說話,一張口卻舌忝得水有異味,問道︰「什麼水這麼臭?」和姑娘大笑︰「老娘的洗腳水。」胖和尚大怒,卻又不能動手,氣呼呼問道︰「我相國寺的佛骨舍利被盜,我們要搜一搜這里有沒有藏著可疑的江湖人。」何姑娘叫道︰「好啊,你們搜啊,最好連老娘的身上也搜一搜。」說著就要解開肚兜,眾和尚忙掩面後退,何姑娘逼出房來,見此情狀大笑︰「老娘的身子你們又不是沒看過,偏現在裝起正經來?」胖和尚無奈,想這土窯里的暗娼多半都和此人一樣,撒起潑來那真是連佛祖都沒辦法,只能知難而退,又去別的地方了。
郭正看著這一幕真是又好氣又好笑,群僧武功高強,竟拿一個土娼沒有辦法,幸好有這何姑娘震住了群僧,不然自己可就要遭殃咯,暗下又不禁為這何姑娘惋惜,但凡青樓花魁頭牌,當年一定是琴棋書畫俱通,知書達禮,想不到為情所傷之後,就自甘墮落,成了今日市井潑婦的模樣。
柳亭看出些端倪,問道︰「郭爺,這些和尚是不是來找你的?」郭正點點頭,道︰「你信不信和尚也會殺人?」柳亭听到「殺人」二字,臉色微變,干笑道︰「我信,和尚會**自然也會殺人。」郭正道︰「不錯,那老和尚道貌岸然,背地里卻干些殺人放火的勾當,我去相國寺便是要找尋他為惡的證據,在天下人前揭穿他的面目。」柳亭問道︰「你找到證據了?難道相國寺的寶物就是證據?」郭正瞧了瞧她,暗想當初自己錯信了池劍笑吳英,才致在華山上九死一生,這柳亭雖與自己患難相交,但也不能推心置月復,畢竟舍利是寶物,難保她不會見利忘義出賣自己,遂不答這話,柳亭出身青樓,涉世半生,最擅的就是察言觀色,她明白郭正的顧慮,干笑兩聲也不言語。二人靜靜的坐著,默然看著燈花。
天色微明,郭正猛地睜開眼楮,只見桌上的燈油已然燒盡,而柳亭則蜷縮在床上熟睡,他留下一錢銀子,走了出去。
想是相國寺已報了官,大街上行人雖少但官兵卻很多,與和尚們一起細細盤查過往路人,郭正從土窯出來,見此情形正要折身回去,不料一官兵眼尖早看見了他,喝道︰「兀那乞丐過來。」郭正心下一凜,舍利還在身上,倘若他們真要搜身可就麻煩了,暗暗想著月兌身之計,那官兵見他低著頭一動不動,疑心更盛,呼喝幾個同伴拔刀走了過來,正要問話,這時又從一巷子里走出七八個乞丐,見了郭正便喊道︰「喂,你小子怎麼還在這里?快跟著一起去城隍廟。」郭正忙應了一聲,混在群丐當中,官兵見是丐幫的人,也就不再追問了。
一丐看了看郭正,道︰「你在哪個執事下面做事?」郭正怕他們到城隍廟問,不敢說老汪,隨手往東一指,道︰「你們知道的,就那邊。」眾丐齊扭頭東看,點點頭︰「哦,就那邊。」郭正岔開話來︰「諸位大哥,你們這麼早去城隍廟做什麼?」一丐笑道︰「今天是月末,照例是結賬的時候了,然後大伙兒就大吃大喝一頓。」結賬?郭正有點沒明白過來,道︰「小弟初來乍到,咱們丐幫以天為蓋,以地為席,吃了上頓沒下頓,還要結什麼賬?」這丐嬉笑︰「你小子整日窩在那種地方,自然什麼都不知道,咱們開封分舵下面有三十幾個執事,或四五十人,或一二十人,每月要向白舵主上交一百到上千不等的銀兩,哪個執事若是沒有交足,嘿嘿,那他的位置可就保不住了。」郭正驚道︰「一百兩也罷了,上千兩的銀子,咱們一輩子也討不到這麼多錢。」又一丐冷笑︰「討不到不會去偷去搶麼?實話與你說了吧,這城里有不少的土窯賭檔都是咱們丐幫的。」郭正咋舌,難怪白清城能住得像個陶朱公,開封分舵在他的經營下,已與地痞無異了。
笑貧不笑娼,如今的世道有錢便是大爺,而不會去管這些錢有多麼的不義,多麼的骯髒,所以老汪那些人才會弄出百般花樣,博取人的同情,騙取人的錢財,但至多老汪也還只是騙而已,總歸比那些去偷去搶的人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