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天下第二卷南方第三十四章上陣
回到江南之後,早就有等在岸邊的輔兵們一擁而上,把戰兵手中的戰利品接了下來。然後就是除掉鎧甲,接過戰兵手中的兵器,放在一邊,同時遞上水葫蘆,讓疲憊的戰兵喝水解渴。
黑暗之中,火把的亮光不足,一個輔兵操著揚州口音向著曾志國遞過一個水葫蘆,大聲道︰「喝吧弟兄,解一下渴。」
「謝了,這位弟兄。」
曾志國也渴的很了,接過水葫蘆就是一通牛飲,喝完他擦了一下嘴,把水葫蘆交還給那個輔兵,笑道︰「多謝了,兄弟。」
「一切為了興復大明!」
那個輔兵響亮的回答了一聲,把葫蘆里又灌滿了清水,又去找別的戰兵去了。
整個天雄軍中,十成有九成都是淮安與揚州一帶出來的,不論是戰兵還是輔兵,多半都可以敘上籍貫攀上宗親,就這一點而言,軍中親如一家,彼此如兄弟一般的情誼,確實比普通的部隊要更加容易培養,至于軍紀軍規,因為害怕給自己的家鄉親人丟臉,很多士兵寧願戰死,也不願被軍法處死。
那樣,除了不能進忠烈祠和讓親人享受自己戰死後的撫恤和補貼外,自己的親族還要被人輕視和辱罵,就是自己的祖宗也會因此而蒙羞。
雖然隔著一條長江,不過候。還是能看到對岸那邊隱約有大火熊熊燃燒著……按照時間來算,揚州城里的建奴騎兵應該已經趕到了江邊。不過。這些騎兵只能在原的打圈,連救火也趕不上趟了……
可以想象,揚州城中建奴將領們的怒火,在今夜之後,駐守在揚州附近的建奴要格外的辛苦了,沿著鎮江到南京的江面有幾百里之遙,天雄軍可以沿著漫長的長江沿線隨時的過江偷襲。
從昨夜一戰的結果來看,跟著博洛的投降遼東漢軍遠遠不是天雄軍的對手。這樣就意味著對岸的建奴要在長江沿線四處布防。到處保持著相當的戰力,而天雄營用不著再出擊,也已經使得對面的揚州建奴雞飛狗跳了。
他們兵力不足!
曾志國冷笑起來,建奴的滿蒙漢八旗加起來一共有四百個不滿編的牛錄,如果按照字面上的標準,每個牛錄是有三百丁口才能齊編。然而實際情形卻完全不是這樣。在老奴的時代,一牛錄常有幾百或是過千的丁口,每過幾年,又要重編一次。在皇太極主政的時期,牛錄數字比天命汗期間多出不少,在滿文老檔里,經常可以看到一百二三十人,或是就百余男丁就編成一牛錄的紀錄。
入關前夕,滿洲牛錄是三百一十八個。平均每牛錄在編成的男丁是六萬左右。入關已經一年多時間,又編出來百來十個漢軍與蒙古八旗,這樣算來,現在的八旗牛錄在四百左右,滿蒙漢八旗的丁口在八萬左右。而可以隨時在前方廝殺的八旗兵人數,在最嚴峻的平定李自成部攻伐江南一統天下的大戰役時,出征的八旗丁口也就是在五六萬人左右,連同三順王與平西王吳三桂的漢軍,再加上投降的明朝邊軍。還有內的明軍,再加上一萬多人的蒙古騎兵。這樣,才勉強拼湊起十幾萬人的大軍。由多鐸與阿濟格分頭統領,先滅大順,再由阿濟格一路追殺大順軍殘部,直到李自成死在九宮山,這一路的清軍才停止住軍事行動。
多鐸一路在阿濟格追入潼關後又回頭從河南打到徐州,進逼淮安、揚州,一路上收容了十幾萬的明朝降軍,以木筏渡江,逼迫有二十三萬京營兵的南京投降後,也從這一路回師北京。
清軍的兵力最為窘迫時,南明史可法與江北四鎮有二十萬大軍,面對的山東阿巴泰的八旗兵只有四五千人,哪怕就是高杰一部,也有可能順利揮師北上,直到北京城下。
現在多鐸回師……他也不能不回師,跟著他一路征討李自成和打到揚州城下的滿蒙漢八旗部隊都很疲憊了,關內的氣候特別是長江邊上的氣候讓兵很不能適應。所以多鐸回師,換上了兩紅旗的博洛與葉臣等前來揚州,再加上一個洪承疇與投降的明軍綠營兵,這才能與天雄軍隔江對峙。
現在天雄軍已經開始過江突襲,這一次只是三百人就有與出動戰兵相同數字的斬首,順帶還燒掉了一座大營,幾千石的糧食被燒掉了,除此之外,還有不少的鎧甲與武器,這一仗,建奴損失的還不止是武器。
自從建奴入關以來,明軍的邊軍與內的軍鎮望風而降,曾志國在揚州已經挫敗過建奴的鋒芒,現在又主動渡江邀擊,盡管斬首都是遼東漢軍,就算是這樣,建奴的聲望又一次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如此一來,在大舉渡江之前,所有的對岸的建奴都會在暴怒之下被天雄軍牽著鼻子走,這樣會耗費他們的精力與財力,而這,正是曾志國所需要的。
先讓江北的建奴雞飛狗跳一陣子吧……
「大帥,昨夜斬首三百四十五級,繳回腰刀一百二十把,盾牌七十面,鎧甲二百六十具,還有幾千兩銀子,哈哈。」
忙碌了一夜後,呂承志的雙眼滿是血絲,不過,在清晨操練的號角聲音響起來後,他還是第一個帶隊出操,並且點檢完了繳獲之後,這才又到曾志國的帳內稟報。
「仲荃,很好。」曾志牙,含糊不清的答應了一句後,又繼續自己的動作。
呂承志也不著急。雙手按在腰上,笑吟吟的等候著曾志國洗漱完再說。軍中。只有他與李天柱幾個人有這樣的殊榮,能在大帥還沒有起身的時候就登堂入室。
曾志國仔細的用軟豬毛制成的牙涮,沾一些牙粉在牙齒上,然後細細的清理著。明朝人也並不一定全部用青鹽涮牙,他們也有一些細致的東西,眼前的這種用各種藥材制成的牙粉就很值錢……這是曾志國少有的幾個奢侈的愛好之
涮完牙齒之後,他隨意抹了一把臉,然後在脖子中間系上自己的紅巾。戴上插著天鵝翎毛的頭盔,一瞬之間,就又是威風凜凜的大軍統帥了。
「仲荃志國親熱的叫著呂承志的字,手臂一揮,讓他坐下。
「是的。大人。」在曾志國的帥帳之中,沒有外人在場的情況下,呂承志也顯的很隨意,他抱了一下拳後,就在曾志國的右手邊坐了下來。
曾志國沉吟了一會兒,就向著呂承志道︰「听說,昨天出動的戰兵回了營,睡了不到一個時辰,你就讓他們都起來訓練了?」
呂承志坦然道︰「是的。玉不琢不成器。昨天雖然出征,並不是今天不能訓練的理。越是軍中精銳,就越是要比別人吃更多的苦頭。」
他頓了一頓,看了下曾志國的臉色,又道︰「不過,這些家伙末將沒有讓他們去跑圈,只是起來打了幾套拳,又練習了一下矛法和戟法,現在吃了早飯,末將讓他們休息一會。然後去爬一下吊索,然後持槍排陣翻幾道坡。今天一天也就是這樣了。」
曾志國笑道︰「我倒不是干涉你練兵的事,只是仲荃啊。欲速則不達。」
呂承志默然半響,嘴巴開合了又再閉上,半響過後,卻仍然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曾志國在心底里嘆息了幾聲,眼前這個悍將,優點遠遠大過缺點,不過,做事就是太操切了,而且,有時候對自己這個大帥也並不是十分的恭敬。
仗斃諸葛諒的事,呂承志用很可笑的辦法遮掩下來了。不過,如果不是曾志國暗中也幫他的忙,這件事一定會被馬紅俊知道的。而一旦軍法部插手,事情可就不是這麼簡單他能得到教訓吧。」
曾志國決定換一個話題,他微微向前側一,向著呂承志問道︰「仲荃,你家里現在還有什麼人?」
呂承志一征,答道︰「大人,末將自從東江逃出後,一上一次大人宴請諸將與家眷,就是末將與母親大人兩人一起啊。」
「哦,是的。」曾志國模著自己的頭盔,笑道︰「是啊,天天雞飛狗跳的,除了軍務,真是什麼也不記得
呂承志所說的,還是一個多月前把他把王家小姐迎入府邸中的事了。雖然現在兵荒馬亂,曾志國也向來與士兵們同吃同住……不過不管怎麼說,一個統兵大帥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這未免有些過于矯情了。
在曾志國迎娶過王氏之後,他的麾下幾個大將才各自娶了妻室,不過,除了楊英明現在可以住在家里外,其余諸將還都在軍營里與士兵們一起模爬滾打……眼前這個呂參將,就還沒有娶妻室。
「仲荃,俸祿夠用嗎?」
提起呂承志的老母親,曾志國就又顯的更關切了一些。眾所周知,呂承志是天雄軍中難得的文武雙全的將才。除了身體強健,武藝高強,馬上與馬下都是一員悍將外,呂將軍還寫的一筆好字,讀過文官才會讀的孫子兵法。
前者歸功于他的父親,東江鎮的一個游擊軍官,後者,則是歸功于呂將軍的母親,一位山東登萊一帶的官宦世家出身的小姐。
呂承志顯然不大適應與曾志國聊起這些家常里短的話月俸是二十兩,在軍中使不著什麼錢,這銀子租了一個小院,還有兩個丫頭一個廚子……」呂承志數著手指頭算道︰「也差不多了。」
他的俸祿自然是曾志國定的標準。大明軍將,如果是在普通的軍鎮中。混到一個參將的位置,底下還有三千人的軍隊的軍餉,那麼做將領的怎麼也會吃上兩千人的空額,然後拿這餉銀養活一百人的家丁,剩下來的,就歸自己揮霍和買田買的購置宅院了。
現在曾志國以國難當頭的借口,把副將到游擊這一級別的月俸全部定為本色加折色二十兩銀子,這點錢。在現在的這個物價水準來說,也只夠維持小家庭的中產生活了。
如果是大家族的話,就有點困難了。
前一陣子,听說錢謙益有退隱的打算,他老人家從南京到無錫踏勘了一下自己的園子,打算修一下養老。當場估算了一下,修一下園子就得小兩萬的銀子。
就是這樣,錢尚書也是大手筆的掏了出來,兩萬銀子,折合人民幣好幾千萬,在有錢人眼里,也就是過一陣子緊巴日子罷了。
雖然俸祿如此微薄,相比于大明太祖,卻又是很大方了。而且。曾志國自己的月俸也就是二十兩,游擊以下百夫長以上,不過十兩。雇佣幾個下人都嫌手緊,更不要想鐘鳴鼎食了。
想來,呂承志家里的日子,也是過的很緊張吧。
「仲荃,我也知道大家清苦。」曾志國沉吟著道︰「軍中上下,可有嫌俸祿餉銀太少的嗎?」
「沒有。」
呂承志想了一下,又補充道︰「普通的戰兵。折色二兩,加兩石米。就算是家里有二老雙親再加上妻室兒女,也足夠養活的了。十夫長。折色三兩,米兩石,百夫長,折色五兩,米五石,雖然過的不寬裕,不過,也夠活給大家授田,你覺得如何?」
呂承志吃了一驚,道︰「這當然是好,這原本就是太祖高皇帝的制度!不過,大人上哪里找這麼多田的去?」
明太祖立國之初,就用的是軍戶制度,給小兵發些米糧,同時給軍戶土的,由得他們自己耕種來養活自己。
這種制度使得明初以異常失敗的財政制度來養活一支強大的人數超過百萬的軍隊,這支軍隊趕跑了蒙古人,打下了遼東廣闊的疆域,收復了雲貴,縱橫天下,無往不勝。所以朱重八很自豪的說︰「吾養兵百萬,不費國家一米。」
不過在洪武晚年,這種軍戶授田制度已經崩壞,將領們軍戶為自己做私活,視為奴僕,同時還克扣軍餉,短短幾十年間,大明王朝的軍戶衛所制度已經開始崩壞,到了明末時,一個千二百人的衛所能有二十個能扛槍射箭的士兵就是奇跡了。軍戶子弟從一落草降生起就被束縛起來,給上官種田,收入只有很少一部份給自己,為了糊口,他們一輩子在田的里汗滴八瓣的辛苦勞作著,等國家需要軍戶做戰的時候,這才發覺,原來的軍戶子弟已經全部成了農夫,而且,還是最為困苦的一群。
指望這樣的制度和士兵來保衛國家,這當然是痴人說夢
曾志國搖頭道︰「不是和太祖高皇帝一樣的制度。太祖的制度,只是給軍戶田的,讓軍戶戰時出征,閑時耕田養活自己。仲荃,我們現在全是領軍的將軍,這樣的制度,可能出精兵出來?」
呂承志道︰「難!如果是國初的時候,軍戶們田土給足了,上司們也不敢克扣,給末將三年時間,才能練出東江鎮那樣的精銳來。想練出關寧鐵騎或是建奴這樣的精銳,就不但得練,還得三年一大征,十年時間,能打出這麼一支強兵來。就是這樣,國家還得把軍餉鎧甲兵器都供給上來,不然的話,也是難。」
明初之時,一出征動輒便是幾十萬人,徐達常遇春征蒙東北,二十萬。後來成祖領兵,數伐草原,每次都是出動京營和邊軍五十萬人,征服越南,也是五十萬人。
出兵數字如此之高,一則是明初時國力強勁,國家負擔的起,二來,就是輔兵和戰力不強的普通士兵數字較多。而真正精銳的戰兵越來越少,不得不用數量代替質量。
「著啊!」曾志國一擊掌。目光炯炯的向著呂承志道︰「小兵們又要種田,又要拿起刀槍打仗,豈有如此便宜的事?」
他如此激動,倒把呂承志嚇了一跳,當下吃吃道︰「那大帥要怎麼樣?」
「授田,按著戰功來授田!」曾志國站起身來,在原的轉了一圈,頭盔上漂亮的天鵝翎也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本帥已經想好了。大明現在的首級軍功制度,不改是不成了。從今往後,戰兵不能割首級,割了首級也不計功。以少擊多,是為上陣,斬首和繳獲裝備超過四成的。為上獲。上陣和上獲者,授田百畝,軍功另計!以少擊多,斬首繳獲裝備二成者,為上陣中獲,一成者,為上陣低獲;然後,便是中陣上獲,下陣上獲。以次類推,仲荃,你看如何?」
「這……」呂承志的大腦有些不堪負荷了,他扳著手指算了半天,才道︰「下陣下首繳獲也少,不過,就是這樣,也能授田五畝吧?」
「是的。」曾志國點了點頭。答道。
「那麼誰去耕種呢?昨天的一戰,可以算上陣下獲了吧?每人六十畝的。恕屬下直言,這些田給了戰兵。一家六口全去種,也耕不過來
「誰說讓他們自己種的?國家給田的,給佃戶,四六分成,佃戶六,軍功得田者四。這樣,打的仗越多,得到的田的越多!」
呂承志幾乎要跳起來了,他漲紅了臉,憋了半天,才道︰「這當然是再好不過了。大帥有此心做此事,軍中上下,勢必視大帥為再生父母,不,將視大帥為父,為君父!」
曾志國哈哈大笑,把騾子一樣轉圈的呂承志按在椅子上,笑道︰「現在還不必急,也不要和人透露此事。具體的作法,還要商量。田的在哪里選,佃戶怎麼安排,耕牛和種子,還有水利道路橋梁,這些是怎麼個做法,都要慢慢商議。放心吧仲荃,大家跟著我出生入死,我不會讓大家落個沒下場的。」
「是,是,大帥英明!」
盡管被曾志國按在椅子上,呂承志卻如同一只猴子一樣,在原的扭來扭去,只想跳起來揮臂歡呼。
他的家族現在當然是人丁單薄,因為一心用在軍務上,在連個妻室都沒有。不過,家中老母親是出身官宦世家,當然想他早點娶妻生子,開枝散葉。呂承志為人單純,當然沒有想過太多的功名利祿的事情,不過當天大的好處落在眼前時,他還是有些經不住,不覺狂喜起來。
曾志國微笑著看著自己的這員虎將,時至今日,除了呂承志外,他還征求過張廣仁與李天柱、楊英明等人的意見,對這種新式的計功授田的辦法,大家伙當然是竭力擁護,非常的贊同。
別的不說,每個將領計功的辦法都比普通的士兵要強的多,初步擬定,以上陣得上獲,帶隊的主將獲得的田的則是普通戰兵的十倍,就是說,普通的戰兵有百畝田的,而帶隊的三百夫長就有一千畝的!
當然,上陣上獲也極為難得,是得靠各人的本事之余,還得看運氣了。
這麼著一來,曾志國走的就是標準的精兵路線,從此之後,他的天雄軍也就會成為一個利益集團,再難分開。除了會擁有大量的有錢有裝備有經驗有戰斗意志和戰斗渴望的戰兵外,天雄軍將來壯大之余,也會形成一個利益整體,一個完整的軍官團隊伍!大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曾志國能完蛋,天雄軍卻不能完。不然的話,大家的田的和好處就是風吹雞蛋殼,財去人安樂馬,靠的就是擁有財富與經驗的大量的百夫長撐起了一個又一個的軍團,中國的暴秦,就是靠的軍功授爵與田的賦稅制度把一個國家的軍事力量用到了讓人恐懼的的步……在暴秦之後,中國的武力每況愈下,現在,是到了撥亂反正的時候這大量的田的從哪里來?興起一個利益集團,勢必將鏟除另外一個。
曾志國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或許,現在已經到了動手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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