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苦笑著點頭,房間里一時沉寂下來,只有火盆里的燃燒,出 里啪啦的聲響。超速更新最新小說章節*提供在線閱讀
半天過後,唐羽方道︰「是的,我也知道左營他們一來,江南各地非得倒霉不可。不過,那畢竟是將來之事,就在我眼前看著這樣的天氣幾十萬百姓頂風冒雪的運糧,一路上非得倒斃不少,這樣的事,我真的做不出來。」
當初曾志國收拾天雄營,唐羽第一批投效的,固然是佩服曾志國的勇武,不過也更加佩服曾志國收拾軍紀,維持揚州城內的治安,維護百姓等諸多義舉。
不是這樣,也不能一下贏得眾多如唐羽這樣的少壯軍人的擁護。
而現在時勢倒轉,天雄軍居然也要苦害百姓,雖然並不是燒殺搶掠,不過在這種天氣逼著幾十萬江南百姓用獨輪車來運糧,大軍只給他們有限的補給,這就意味著要從百姓有限的過冬糧食里搶出來不少,就是等于是兒童和女人、老人嘴里奪食。
還不論這種天推車行幾百上千里的辛苦和可能帶來的傷病死亡!
面對光風霽月,對百姓心憐憫的這位年輕的將軍,閻應元從心底里出了一聲嘆息。他無法再勸說,也無辭可勸。
人各有志,閻元知道事急從權,現在苦一下百姓,將來總有回報之日。而唐羽卻不管不顧,只能看到眼前。
然而,你卻能說他這樣的看法底錯誤的。
于是兩人相對無言,過多時,在外廳吃喝的親軍護衛們已經吃飽喝足,戰馬也全部換了鞍,一切收拾停當。
閻應元站起身來。向著唐羽懇切地說道︰「唐將軍一心愛民。這沒得說。不過擅離職守。大帥必定會有所加罪。這個也要早做打算。」
唐羽微微一笑。道︰「願意遵守軍令我全留在了團里。這一次跟隨來地除了我地親兵。就是也願意隨我一起求大帥收回成命地同僚。大伙兒齊心協力。大帥就算不允。也會有所考量。
至于加罪。我輩軍人守土安民是責任。做不到地話就是死了也活該。大帥要加罪地話。我一身領了便是。」
「。既然這樣。就與唐將軍分別。將來鎮江再見罷。」
閻應元無話可說。起身拱手告別。
唐羽也是起身。微笑著把閻應元一直送出外廳門前。然後方才轉身折回。
他與閻應元說話聲音雖小,不過,只隔著一塊木板,外間的人其實也听的明白。來自親兵營的這個百夫長其實也與唐羽相識,不過現在既然如此尷尬,便沒有上前說話。待各人翻身上馬騎出軍亭範圍之後,他加了兩鞭,跑到閻應元身前,輕聲問道︰「大人,您說,大帥會听唐將軍的嗎?」
「不會。」閻應元搖頭道︰「大帥是什麼人,一代雄杰。心志堅剛不可強奪,唐將軍縱然再有道理,只要亂了大帥的大局,一樣不會被接納地。」
他心里有話,卻也便和這個武夫說。若是唐羽自己孤身一人回鎮江,雖然說的話曾志國不會听,不過尚且沒有大過,最多被懲戒一番也就罷了。
現在還敢帶著不少與自己意見相同的軍人回鎮,真是膽大包天,不知進退。
果然,那個百夫長又問道︰「大帥不納,唐將軍會被加罪嗎?」
向一個文官問自己同僚的安危,這實在是有點尷尬,話雖出口,雪夜之中都能看出那百夫長的臉漲地通紅,血樣也似。
應元知道自己在最近這一段時間要與這一隊親兵和衷共濟,依靠之處甚多,現在隱瞞,將來必有後患。
于是老實答道︰「唐將軍這一次太冒失了,其罪不小。依我看,輕則奪職,幽閉思罪,重則,死罪難逃。」
他的平淡,在相問人的耳中,卻不亞于驚雷一響。
「好,咱謝過大人開解迷津!」同樣也是淮揚鎮出身地百夫長盡管滿臉的訝異,還有著些許的遺憾,不過轉瞬之間就已經平靜下來,雖然沒有說,不過閻應元也是知道,對方問一下,如果有辦法的話,也會給唐羽提個醒,盡一下同僚地情誼。
現在的情形既然是辦不到了,也就只能如此,由著大帥落便是。
雄軍中,絕沒有一個人敢去挑戰大帥的權威!
「走吧,咱們趕路,到蘇州後,還有很多事要忙活哪。」
閻應元爽朗一笑,自己先快馬加鞭,向著前方疾馳而去,天空中,猶有雪花飄落,而潔白的大地之下,一隊披著紅色斗篷,身著黑色鐵甲的騎士正頂風冒雪,向著遠方如龍而馳!
……
第二天中午時分,滿頭滿臉被雪蓋住的一百余騎趕到了蘇州城內。這座在大明開國初還叫平江府地城池極其雄偉,民生也很富庶,一府之地,比之雲貴兩省加起來還要富庶許多,大明開國之初,三分之一的賦稅出自于此,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當真不是虛妄之語。
在這個時候,北方年年受災,流民里,河南,易子而食,陝甘各連易子而食都做不到,到處都是餓地眼楮藍的饑民,大明衰亡,實在是拜小冰河時期地長達幾十年的災害所賜!
北方如此情形,而江南卻仍然是繁富無比。蘇州這一城之內就有數十萬織工,織出來地綢布在南京裝船出,一船綢布出去,換回來的就是半船銀子。江南當道大佬,有錢富戶,哪一家沒有織廠,哪一家不曾參股海商,行商海外?
有名的東林黨大臣錢謙益,也是常州無錫縣人,他的手里鼎盛時,就有七八條海船的股子,獲利之豐厚,使得他可以隨便拿出幾萬幾萬的銀子來買官,買狀元,江南之富,在明末時節已經是如烈火烹油一般,到了繁盛難繼的地步了。
如此地界,人口眾多,繁華富裕,收上來的賦稅到了此時也是有限的緊了。海稅不收了,礦稅收不得,商稅向來是胡鬧,只有一項地租國稅,算是正項,東林的君子們也拿不出借口來讓皇家不收,不過,士紳們不納糧,可以沒有顧忌的兼並百姓的土地,納入自己名下,把原本屬于國家的那份歸在某個家族的利益之中,到了萬歷晚年,天啟和崇禎年間,江南蘇松等地的糧食正稅已經不如國初之時,而實際上人口與土地卻是比明初要多出很多!
這真是叫人笑出來的笑話兒。
江盛世,在曾志國駐節後卻是有點兒變了味道。小民們一樣納糧,不過不需要再經歷幾重手續,直接交糧就可,士紳地主們倒手余地沒有了,少了不少收入。殺士紳,沒收家財土地,听說天雄軍在這一兩個月內就撈了不少,不然的話,朝廷早就斷了天雄軍的供給,天雄軍卻沒有一點捉襟見肘的樣子,日子反而越來越好過,這其中的滋味,怕是只有江南士紳自己才明白了。
這一次听說廷大軍就要來討伐,士紳自然不敢公然出頭叫好,不過彼此間的走動卻也是密集了許多,大家說話之時,都是掩不住的喜氣。
除此一賊,真是把各人身上戴的十斤重的大枷給除了,喘起氣來都松快許多!
不過事與願違,朝廷的軍還沒有到,天雄軍的主力卻是到了。曾志國帥令迭下,駐在蘇松各地平亂的軍團全部開拔,先匯集蘇州,再做打算。先是張威的萬戶團,然後是曹毅的勤毅團,接著是張雲龍的剛鋒團,然後是華遠山的破軍團、陳昱的驃騎團、王朔將軍的驍騎團,再接著,就是唐羽的虎翼團。
整整七個團,加上輔兵,夫子,整五萬人的隊伍浩浩蕩蕩的開進了蘇州城內,听說在松江那里,還有鷹揚與龍翔兩個團六千戰兵加一萬輔兵,再有後勤與內衛的人一起,幾萬人在松江已經強令召集了二三十萬夫子運糧,先頭糧隊已經動身,向著蘇州方向一路行來,進了蘇州府境之後,熱水,草藥,棉布等物,都由各地軍司帶同士紳富戶一起商辦。
說是商辦,其實就是強令捐助。天軍有錢卻不打算用在這等地方,運糧的夫子們還自己帶了不少糧食,鎮軍只供應一部份,其余的要自己解決,不願就道抗拒力役的,立斬不饒。
在松江,楊副將足足殺了幾百人,不然的話,哪來的這麼多夫子在這種天氣推著糧車上路!
現在,蘇州這里又是萬大軍壓境,府境內的士紳不知道曾志國原本的安排,還以為這些如狼似虎的士兵為的就是賦稅力役供給而來,想一想自己家中可能遭受的遭遇,各人就如同雷驚了的孩子一般,恨不得躲到床底去才好!更有人想,天雄軍已經不成了,朝廷幾十萬大軍壓境,天雄軍必定抵敵不住,今日資敵,明日就是朝廷拿自己開刀問斬的罪證,所以能躲則躲,千萬不能在這種時候失了風,不然的話,來日大難必不可免。
本府士紳如此,百姓也是四散哄逃,恨不得挖個洞躲將起來。待閻應元趕到蘇州的時候,不但是街道上沒人,就是開門開窗的人家,他也沒見著幾戶,整個蘇州繁盛之地,青天白日,竟是如同鬼蜮一般。(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節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