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連數日,秦凡都是始終如一地抱著夏蘭的遺體,端坐在原地,靜靜地等候生命的流逝磨滅……母親的骨灰早就被陣陣山風吹落刮起,洋洋灑灑,彌散消失在空氣中,真正追隨這父親的腳步,再也不會分離。
秦凡就這樣一直枯坐著,寂靜不動,等待時間的流逝,歲月的蹉跎,將自己漸漸地消磨,化為枯骨塵埃。
而這幾日里,段家和秦家兩大家族火拼,身死敗落,兩族同時遭受屠戮夷滅的消息,卻是沸沸揚揚,在整個洛水城里攪得滿城風雨;甚至連同四周的祁山城、山鷹城、泗水城……都是聞風而動,許多的高手準備連夜趕來,一探究竟。
天有不測風雲,風起雲涌,變幻無常;在三日後黃昏時刻,突然天空中陰雲密布,閃電雷鳴,淅淅瀝瀝地下起了綿綿細雨!
整個秦家堡的遺志之上,一片雨霧彌漫,煙雨朦朧,無數的雨滴打落在秦凡的僵直軀體之上,將他的身軀漸漸的浸濕,陰冷奇寒的雨水滾落在秦凡的臉頰之上。
「蘭兒……!」
秦凡艱難地一低頭,目光溫柔地望著懷中的夏蘭,也是漸漸被雨水浸濕,渾身的衣衫漸漸地沾染雨滴,一片淋灕。烏黑的青絲也是被雨水浸濕,沾染緊貼在如玉.肌膚上;白淨如脂的臉龐之上,蕩漾著滴滴雨珠,依舊是那麼的純潔和可人。
秦凡艱難地抱著夏蘭,緩緩起身,不分東南西北,高一腳低一腳,漫無目的,踏走在煙雨迷霧中。此刻的秦凡懵懵懂懂,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是要走向何方,也不知道目的在哪兒,更加不知道前途是什麼,他需要做些什麼……?
人生的道路,就像這片迷茫的煙雨塵霧一般,前途渺渺,不知終點在哪兒,歸宿在何處?
在一片迷茫的雨霧中,秦凡也不知道行走多久,穿過幾道山壑丘陵,小橋泥路,漸漸地……秦凡的耳中就是傳來陣陣的悠悠鐘聲,在一片迷茫的塵霧雨靄,昏暗冷夜里,不啻于是一盞明燈,一種莫名的召喚,將秦凡漸漸地引領著,靠近那鐘聲。
「一座寺廟……一座十分冷舊破敗的寺廟……!」
秦凡不知不覺,游走到一座小小山丘之下,抬頭仰望,就看到山石丘陵的峰頂,坐落著一座破舊敗壞的寺廟。
這寺廟淒淒冷冷,屋檐的稜角都是有些損壞跌落;杏黃色的牆壁上,許多處的油漆凋落,露出里面的灰色青磚來;破牆斷桓,瓦不遮漏,廟門虛掩,半開半閉,在風雨飄零中,這座古剎是如此的清冷和貧寒。
悠悠斷續的鐘聲正是從破廟的一座鐘樓上蕩漾傳出,暮色深沉,淒冷夜雨,鐘聲寥寥,悠悠入耳……秦凡信步而行,就是踏上了山寺的青石台階,懷抱著夏蘭緩步向著寺廟大門行去。
「寒山寺……!」
秦凡抬頭一看,就見到破敗的寺門牌匾之上,寫著‘寒山寺’三個字。字體灰暗,隱晦不明,若不是秦凡功力通玄,在黑雨暗夜中,極難看清楚寺名。
「施主請進……。」
寺門的一位小沙彌就是恭恭敬敬地對著秦凡合什說道,引領著秦凡踏入山寺之內。
寺廟中燭光晦暗不明,在淒風夜雨中搖擺不定,窗外依舊是淒風冷雨,寒風蕭索,淅淅瀝瀝地籠罩著整個茫茫漆黑的山脈。
「人死如燈滅……!」
頓時秦凡就想起了這句老話。眼看著自己身邊的摯愛親人,一個個就這樣棄絕而去;生命正是像著這些風中搖弋的燭火,弱不禁風,隨時可能遭遇傾覆的危險。
秦凡心灰意冷,蕭索如秋,無盡的悲涼從心中油然而生。
「居然是這老僧……!」
突然之間,秦凡就是止住了腳步。他看到坐在前方佛像神龕下面的蒲團之上,念經敲魚的和尚正是那位枯瘦如柴的老僧。
此刻的老僧依舊是枯老如槁,行將就木,臉色木然,雙目下垂,須發如霜,渾身散發著一股靜寂、蒼涼、久遠、終結、歸宿的意境。
仿佛這老和尚就是世間一切苦難的歸宿和終點,塵世間的種種的悲痛,孽緣,苦楚,離合,欲念,執著,都能夠被這老僧所化解點破。
「大師……是您將我召喚而來的嗎?」秦凡神色恭敬,謙虛地問道。
此刻秦凡心中對于這老僧的敵意盡去,取而代之的乃是一種敬重和殷殷期盼。期盼能夠在這位高僧的面前,瞻仰智慧,聆听教誨,指點迷途,令得自身解月兌這種種的苦難、無盡的煩惱。
「佛門自開,眾生不拒;施主自然而來,老僧倒不從召喚……!」
那老僧漸漸地放下手中的枯木魚,停止誦經念佛,睜開雙眼,對著秦凡微微點頭,示意嘉許。
「敢問大師,這世間上是否當真有天理循環,六道輪回,報應不爽……?」秦凡跪倒在佛像之前,依舊是抱著夏蘭,虔誠地問道︰「倘若這世間上當真有陽世陰間,地獄天國,那請問我的父母……還有蘭兒此刻應該是身居何處?」
「施主為何有此一問……?」老僧靜靜地言道︰「三界之中自有天國地獄,塵世間那些作孽逞凶、為非作歹之徒,死後其靈魂要墜落阿鼻地獄,歷經煉獄刑法,贖抵其生前的罪孽,方才得以月兌生轉世……而心性善良者,卻是可以得升天國,享受永生不盡的福祉!」
「敢問我的父母雙親,還有蘭兒此刻都是身在何處……他們是在天國中享受福祉;還是墮入到阿鼻地獄中,接受磨礪;又或是墮入輪回,重新轉世為人?」
秦凡急迫地追問道。
「天意難測,生死難料……貧僧無能,無力解答施主這個問題……」老僧搖搖頭,雙目盯著夏蘭頸項處的傷口,頗為惋惜地嘆道︰「經文典籍當中,卻是敦敦告誡道︰凡是自伐其身,自斷生機之人,死後是不能飛升極樂,得享天福……!」
「啊……這樣說起來,豈不是蘭兒和我母親都是死後要墮入到地獄中沉淪,她們都是……自我了斷的!」
秦凡頓時雙目一閉,心痛不已,沒有想到母親和蘭兒都是這般苦命之輩,就算是死後都是不得超生。母親一心求死,只想一意追隨父親,但最後卻是落得一個天各一方,永世隔離的悲慘下場!」
「哎……生死之事,陰陽之變,實屬難測,渺渺難信……這個塵世間,也是有著諸多的修真悟道之輩,參悟天機,向天奪命,可以逆轉生死,掌控陰陽;施主福澤深厚,慧根深湛,緣何不放下世俗親情的羈絆,一心悟道,參禪禮佛,修行那超越五行,縱橫三界的無上大道……!」
老僧娓娓道來,頗有招納秦凡,收為弟子的心思。
「實在抱歉……大師您佛法高深,道術通神,俱是廣大。但是我此刻心如死灰,精神泯滅,活著也是行尸走肉,終日枯槁而已,更不要說參悟道術,精進修行!」
「施主不必這般灰心……倘若我告訴施主……這位女施主還有一線生機,你是否會改變主意?」老僧微微一笑,淡淡地說道。
「什麼……大師您剛才說什麼……您是說蘭兒還有一線生機……!」
秦凡陡然間渾身一顫,焦急地追問道,其一臉的欣喜和急迫無以復加。這個消息是在太過驚駭了,不亞于一枚重磅炸彈,徑直在秦凡的腦海中引爆,驚起滔天巨浪。
「施主稍安勿躁……且听我慢慢道來……」
老僧依舊是斯條慢理,不急不緩地說道︰「我觀察這位女施主,雖然逝去,但其精氣和魂魄卻是依舊縈繞在軀體身畔……看起來這位女施主一直對你眷戀不忘,哪怕是死去數日,也是遲遲不肯消散離去,可見她對你乃是一片赤誠眷戀,矢志不渝。」
「對……大師所言極是,難怪我怎是感覺蘭兒始終都是活在我的身畔,數日來,我總是感覺身邊有著蘭兒的氣息,我還以為是自己相思成疾,造成的錯覺;沒有想到當真有其事……!」
秦凡急急地追問道︰「敢問大師,要如何施法,方才能夠挽救蘭兒……只要您肯幫我救活蘭兒,無論您提出什麼要求,我都是一口應承!」
「施主莫急……這返魂還陽之事,艱難險阻,乃是逆天而行。除非……除非滿足三個必須的條件……。」
「什麼條件……大師你盡管說,哪怕是踏遍天涯海角,歷盡千難萬苦,我也是要將之完成,只要您保證可以順利的救活蘭兒。」
「其一就是這位女施主的肉身完整,不得腐敗潰爛。肉身就仿佛是靈魂的容器,靈魂就好像是容器中的液體。倘若容器壞了,自然里面的液體也是要盡數流失掉……」
這位老僧慎重地說著,此刻的秦凡再也不敢有絲毫的插嘴打攪,一門心思的凝神傾听,生怕听漏一個字眼。
「其二就是要保證靈魂的完整……但是,這位女施主修為甚淺,靈魂極度的脆弱,一旦月兌離肉身,就會急速凋零瓦解,此刻……此刻她的靈魄早就十不存一,極難施救!」
「其三……就是要用逆天施法,逆轉天道,重鑄生死法則,將死者的靈魄和肉身結合,重新喚醒。這位女施主的魂魄脆弱,經不起那種宏偉浩大的施法,只怕在半途當中,就會魂飛魄散,切底的泯滅最後一絲氣息!」
「大師你一定有辦法的,我求求您,只要您應承施救蘭兒,無論你提出什麼要求,開出什麼價碼,我都是無條件的接受!」秦凡听完老僧的講述,不死心地苦苦哀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