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王七夜在天方樓一曲驚人的消息不脛而走,成為顓城街頭巷尾爭相引論的話題,尋常百姓早就對大齊天子親口御封的紫荊王滿懷好奇,也听聞了其在齊燕戰場上如何智取扭轉乾坤之事,此次又傳紫荊王于天方樓撫琴藝驚四座,加之其封王前就七夜名號在民間所行善事義舉```一時間紫荊王的名氣如日中天,被百姓傳的就似那戰場神話,有如再世儲葛,更是琴棋書畫無所不能,曲動天地雲雲```
顓城府尹府的後院香閨之內,一名丫環剛說完打探到的消息,小心翼翼地揣度著面前少女的神色。程依依呆立桌前,滿臉的不可置信,上好的錦繡羅裙因方才猛然站起不小心撞翻桌上的茶盞,留下一大片淡淡的水印,「你是說,上回那無禮少年,便是前段時間皇上御封的郡王紫荊王?」
「是,」見主子開口,小丫頭忙怯怯回道,「小姐您讓奴婢去打听那少年的底細,沒想派去跟蹤的人沒多久便回來說跟丟了,之後便無跡可尋,沒想到最近顓城里卻紛紛流傳,說上次在天方樓與小姐您比試琴藝的人就是那位郡王。」
當日那少年濕潤和善的眉眼仿佛又出現在眼前,仍是有些不信般,程依依問道,「不是說紫荊王向來少以真面目示人麼,那些尋常百姓又怎知他是誰。」
「小姐,您有所不知```」那丫環顯然將一切打探了然,見自家小姐仍是不信,便馬上回道,「大家雖都沒有親眼見過紫荊王,但民間無人不知紫荊王封王前便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銀面七夜,據說那七夜在民間做了不少好事,常施善行義舉,懲惡揚善,救助窮苦百姓,因此在民間很受愛戴,也皆知七夜總是一襲銀袍白衫,見過的人難免會有印象,且臉再怎麼變化,聲音總是變不了的,可能那日酒樓中就有曾接觸過七夜之人,兩相對比之下,便肯定那少年就是紫荊王不假了。」
婢女的話尤在耳邊回蕩,銀袍白衫```不錯,是銀袍白衫,在回想下那少年清潤淡雅的氣質,還真是如傳言中的紫荊王七夜越發的相似。
程依依怔怔地在圓桌邊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裙邊的濕跡,初听這消息時的震驚已經過去,只剩下淡淡的茫然,想起那日翠屏下撫琴的少年,自己還曾指著他的鼻子叫罵讓他等著```
程依依第一次覺得有點兒無所適從,臉頰不爭氣地微微泛起紅來,一旁的丫環不明所以地看著自家小姐的反應,不復以往的任性驕蠻,心想小姐不會是被嚇壞了吧,可是嚇壞了用的著臉紅麼```
北睿帝南宮鈺起程歸國的那天,大齊滿朝文武百官幾乎都到場相送,顓城北城門外人頭濟濟,兵馬林立,綿長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卻有一人不在這之列。
與北城門的熱鬧喧囂不同,相隔了大半個顓城的距離,郡王府內的一處宅院里安逸而寧靜,偌大的院內景致無一不是精致,距離回廊不遠處是一方楠木長桌,桌上擱置著硯墨畫筆,一張生宣靜靜鋪展開來,一只輕握狼毫的手在宣紙上細細描繪,不多時,便已初具神態,赫然正是院落中央的那株木樨。
在一旁研墨的清婉拿眼角偷瞄桌案前正認真著筆的洛羽,一時不解其意,她從在紫荊山莊的時候便跟著洛羽,除了初開始跟著子銘公子學作畫那會兒還有點興趣,之後便少有見她再拿起畫筆,今天卻不知怎的,偏偏選在北睿帝起程歸國百官紛紛出城相送之時興之所至,突然就命人抬來畫桌,鋪上紙硯便靜靜作起畫來。
洛羽面上表情認真,對著院中那株木樨一絲不苟地勾勒,其實她並不是多想作畫,只是純粹想找點事情來做,以平靜內心的煩躁不安```
本以為不見面便能求得安心,那些曾令她痛苦不堪的回憶也能再次回到最深處,可是早在一開始,她就明白,一旦這些回憶被翻出來,哪怕只是露出一小角,也足以顛覆她所有的心神,再也回復不了偽裝的平靜。
墨色浸染的生宣上,畫作已完成了七七八八,只需要再稍加修飾,便是一幅神貌俱全的寫景佳作,最後一筆落下之前,洛羽手腕微頓,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竟筆隨心至地中途改變了方向落向了另一處。
清婉雖是丫環,但也看出個中不同,驚訝之余,並未出聲,只看著洛羽連下數筆,生生將已近完功的木樨樹的形態改了,然後淡淡朱色輕著,深淺不一落于紙上,不需多時,一棵櫻花樹便栩栩如生映于白淨的宣紙之上,花落似雪,淡淡飄散,竟有些淒美之感。
「呵呵,好好的木樨硬是被改成了櫻樹```」一旁的清婉輕聲笑道,又仔細看了看畫作中的櫻花樹,「不過真的很好看呢,要不要叫管家在府上也種上幾株,等到了花開的時節,就像下雪一般紛紛揚揚,一定很好看。」```
「小姐姐,你知道嗎```我們學堂的院子里有一棵櫻花樹,開花的時候院子里就像下雪一般紛紛揚揚,好看極了,有機會一定要帶你去看看```」```
洛羽微微一笑,表情有些掩不住的落寞悲傷,即使過了這麼久,那小小的童真話語仿佛仍在腦海中回蕩,當時明明覺得不耐煩的話,現在卻一字一句都記得那麼清楚,洛羽斂睫靜靜看著宣紙上落花如雪的櫻樹,心里一時間五味交雜,千萬種思緒最後通通化為兩個字```
```雪兒```
這段時間,由于皇甫笑然與沐景仲昱孟不離郊郊不離孟的關系,加之皇甫笑然只要得空便逛來郡王府,于是沐景和仲昱自然也成了郡王府里的常客。
洛羽看著眼前的兩人,疑惑地皺眉,又往兩人身後探了一眼,心想怎麼沒見皇甫笑然的影子?以往他不是最一馬當先的麼?
沒想沐景看了洛羽的動作,還未來的及落座,就來了輕飄飄的一句,「不用找了,咱們聖上又翹家了。」
「翹家?又?」
洛羽一時沒反應過來其中的意思,只來的及抓住關鍵,有點愣然地復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