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居客棧二樓,韓霸第一個醒來,見天已經大亮,他甩了甩手,沒有半點勁。昨晚有點急,兄弟十個都擠在他房間了。抬眼四看,各人躺在各自吐出來的東西上面睡的正香。
他沒好氣地準備要一人踢上一腳,不過堪堪只能站住,哪里能踢。只得吼一嗓子,「都他娘的一堆吃貨,還不快起!」幾人聞聲醒了,左右莫名不著,看到韓霸氣得青筋直跳,趕忙撐了爬起來。
孟三猶自坐在地上,嘟嚷道︰「我們什麼時候著的道兒?」韓霸道︰「真他娘的晦氣,我們只準備了止瀉藥,哪里知道著的卻是犯吐的東西。想昨日吃酒,也不見有什麼異常……」
顧浪突然想起昨晚荊天行拿酒的事道︰「昨日最後一壇酒是那小子拿來的,會不會是他。」孟三道︰「他也喝酒了,怎不見他如何了?」顧浪道︰「一時你怎能看見如何,想來定是他了,他自己忍著吐一回,好讓我們上當!」
韓霸道︰「這小子也夠狠的,難不成我們的目的被發現了不成?」郝武忙道︰「應該不可能吧,我們先于他們入店,哥哥幾個後面來,孟三哥裝的蠻橫無比,他們哪里會懷疑我們將主意打到了他們身上。」
韓霸逡巡半響道︰「不管了,收拾一下,不可露出馬腳。今晚不能再出任何叉子。」眾人應諾,他哪里知道荊天行一行已經于早飯後走了。各人換了衣衫,開了門出來,卻見店小二在打掃庚午,辛未等房間,不覺一愣。韓霸攔住一個小廝問道︰「小哥兒,這房中客人走了不成?你們怎地在收拾呢?」
那小廝道︰「嗯,客人早飯過後就走了!」韓霸一听差點暈去,結結巴巴道︰「早……早飯,那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小廝道︰「現在午後三刻了,客觀有事找他們?」孟三忙道︰「沒沒事,他們在店中比較惹眼,現在見不到才問問。」
那小廝「哦」應一聲,道︰「客觀沒事的話,小的去忙了!」見韓霸不在說話,顧自離開。顧浪道︰「做賊心虛,跑這麼快,肯定是那小子不會有誰了!那小子放的什麼,竟然困我等許久!」
眾人呼吸了新氣,精神了些,韓霸道︰「莫要再說,吃了東西,追!」
當下眾人胡亂吃了點東西,拉了馬,顧浪道︰「出鎮往前走不到一日功夫就到君別渡,過了那里,東可去齊,北可去燕,路途甚多,再想捉他們怕是不易。」韓霸听了道︰「他們走了不過半日功夫,想他們還有馬車,肯定要在渡口歇息,明日再過江。我等單騎急追,天黑應該能追上。」說完一夾馬肚,馬踢雪飛,眾人向北急馳而去。
清水鎮向北三十里路的官道上,一車一騎正堪堪的行著,正是荊天行一行。他本想打馬車快走,不過雪面路滑,哪里能急行,不過一步一步的相移。荊天行轉頭問一旁的冷夜道︰「冷首領,前去是何處?」
冷夜道︰「君別渡口,這名字得來于一個典故,說是周朝時候,魯地有良人相送相公入仕的故事,來到這條渡口,千難萬舍,勸君莫渡,君別渡的名稱由此得來。幾朝經年,成為南來北往一個必經地方。兩邊市鎮也頗熱鬧!」
荊天行心道︰「君別渡?過了渡口應該可以去燕國了,不知道爹爹為什麼讓我去燕國,難道爹爹在燕國有故人不成?趙嘉等要去代城,到時就只有我和妹妹一起走了,也不知幾時能到?」心下想著,又想起韓霸等人來,也不知他們這時可醒來。遂道︰
「冷首領,在客棧中你可發現什麼異樣?」
冷夜見他問,不覺一愣︰「異樣,有什麼異樣?」他久做宮中公子近衛,江湖經驗少些,當時又累,哪里像荊天行一揚好奇地看‘豪俠’,只當韓霸等是一般走往之人。沒有放在心上。
荊天行道︰「你們就相信昨晚廊上那些穢物全是我吐的?」里邊趙靈听了,拉開了車門道︰「你的意思是另有別人?」這時南夫樂道︰「昨日荊少俠說是自己撐得不舒服,從我這里要了一些吐藥……還全部拿去了,難道你給別人吃?」
荊天行沒好氣的道︰「我餓的不行,哪里撐了?」青蘭伸出個頭來道︰「天行哥哥的意思是看到了壞人,才想給夫子要的藥?」荊天行道︰「著哇,還是妹妹聰明。」冷夜得青蘭語聲點醒,遲疑道︰「難不成是我們吃飯的時候進來的那三人?」
荊天行道︰「不止那三人,樓上還有一些,也不知幾個。」遂將他如何看出幾人不懷好意覬覦公子等人,如何將藥酒給他們喝了,又如何回房吐的一塌糊涂,接著又听到韓霸等人談話以及在走廊上狂吐的事情說了,趙靈听得一臉驚奇,南夫樂也道︰「怪不得我說你一個人怎麼用得了那麼多藥……」
青蘭卻笑道︰「呵天行哥哥想害人,自己倒先吐了!」荊天行一揉她頭,「你個丫頭片子,哥哥可是舍身救大伙兒啊,還笑!」接著見妹妹輕笑嬌嗔,粉腮盈盈,也不覺笑起來。
冷夜則道︰「如果他們打公子的主意,那麼見我們走了,定要追來,我們得快走!」荊天行應了一聲,提鞭打馬,風雪洋洋灑灑的又大了起來,雪片像隨風飄絮一般四落,路上積雪漸厚,只能尋著路面一些轍印走。
青蘭伸手接了一些雪,道︰「雪下得這麼大,要是天黑到不了怎麼辦?」荊天行道︰「到不了的話少不得在路上歇一晚了!」趙靈忙道︰「路上怎麼歇啊,會不會很冷?」她長于富貴溫柔,哪里像現在這樣受過苦,住客棧已經是他所能承受的極限了,听荊天行一說,不覺一慌。
荊天行笑笑,「怎麼歇?就地躺倒就歇了!」趙靈信以為真,腦海中都在想象睡在雪地上是什麼樣子了,青蘭卻道︰「天行哥哥,你又在說笑不是——」趙靈听了,牙根一咬,忙捶了他一拳。荊天行兀自道︰「要是能得安安穩穩的睡就好了?」
趙靈道︰「如何?」
荊天行道︰「他們單人匹馬追來,我們馬車較慢,早晚被他們追上,到時如何歇,說不得還真一直歇下去!」趙靈听了不覺害怕,道︰「那我們怎麼辦?」
「怎麼辦?嗯要是有個人去把敵人引開,說不得我們就有一條生路……要不你去吧!」荊天行嘿嘿一笑。
趙靈把臉一黑,氣鼓鼓的道︰「哼,不理你了!」
正說間,後面隱隱傳來打馬聲,踏雪喇喇。荊天行回頭一看,轉過兩個山頭,韓霸一行打馬追來。喝道︰「他們果真來了!快走!」
冷夜見了道︰「少俠只顧駕馬車快走,我來抵擋他們。」荊天行道︰「你一個人怎麼行,我看翻過前面山梁應該離渡口不遠了,到時混入集市中,他們一時也難找。」說完不待冷夜答話,只顧打了馬走,余人只是心慌,哪里說話,冷夜道︰「也好,先去鎮上再說。」說完護了馬車向山梁奔去。
翻過山梁,借著最後一點白光,只見前面一馬平川,泱泱一條大河,兩邊集鎮屋舍覆滿白雪,河面已經被凍住,上面行人挑擔趕車,往來不絕。荊天行馬車剛沖下山梁,韓霸等也已追來,當先喝道︰「兀那小子,給我站住!」
荊天行哪里听他,死命抽打馬,都殷殷滲出血來,官道上行人見一車一騎狂奔而來,後面數騎緊追,唬得忙分讓兩邊。青蘭叫道︰「天行哥哥,再快點!」荊天行道︰「再打馬要死了!」
穿過集鎮,還沒到渡口,韓霸一行縱馬沖到前面,回轉馬頭將馬車攔住。冷夜喝道︰「爾等何人?為何攔住我們的車子!」韓霸一笑︰「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韓霸是也!這些都是我的兄弟,怎麼著下了道兒就想溜不是?今日個一個也別想走!」說完一橫馬刀,勢不饒人。
冷夜冷笑一聲道︰「笑話,能不能走,要看你們有沒有本事攔著。」一振衣服,長刀出鞘,刀尖顫顫悠悠,真是刃比雪亮。
韓霸呼喝一聲︰「捉了他們!」說完一揚馬刀,一蹬馬鐙,彈身向冷夜劈來。冷夜濃眉一緊,舉刀躍起迎了上去,‘嗆’的一聲,並了一個對花。各人落馬,輾轉在馬背馬月復間激斗起來。韓霸一個掃堂腿襲來,冷夜早跳躍而起,橫刀向韓霸頸中砍去,韓霸一驚,這一刀來勢甚急,忙一收腿,往地上一點,一招‘急流勇退’,滑雪而退。冷夜縱身追上,一連數刀,韓霸只能擋,刀聲鏘鏘。
顧浪見一時難以拿下他,喊道︰「三弟四弟上去幫大哥!」二人應諾搶上前去,一使大錘,一使瑤棍,冷夜一時左支右拙,堪堪只能擋。
荊天行早見他們動手,心下急急思量,現在他們人多,加上自己這邊還有一個病人,不能力敵,他們抓趙嘉應該是為了討賞錢,趙嘉一國公子,身上應該帶的有錢吧。當下喝道︰「都住手,我有話說!」
韓霸三人哪里听他,兀自相斗,顧浪聞言,轉頭看了,喝道︰「你小子昨晚那酒拿得好哇!待會有你受的!」荊天行一個激靈,青蘭小聲道︰「天行哥哥,怎麼辦?」荊天行道︰「待我先用言語框他們,如若不成,只得尋機逃走。」
當下不待他們說話,大聲道︰「各位豪俠,在下有一言相告,還望各位掂量,想各位豪俠要捉我等,莫不是為了賞錢吧!」
顧浪打一個突,心道︰「這小子果然看破了我們的意圖,留他不得了!」荊天行又道︰「大家所為不過錢財,秦軍能給你們多少,我們雙倍給你們可好!」那韓霸身雖相斗,不過還是听在耳中,喝道︰「大爺我等除了錢財,還要求一份軍職,你給得了嗎?」
荊天行哪里管他,能不能管到時再說,先答應下來,忙道︰「能能能,公子他日必將東山再起,正是用人的時候,各位如果放了我們,與我們一起而去,說不得各位有朝一日飛黃騰達!」
韓霸一听,稍有意動,將他們捉了去最多能得些賞錢,要說軍職,先時兄弟沒有探明犒賞是什麼,一時逡巡起來。顧浪道︰「一派胡言,趙國已滅,他趙嘉只手能撐起什麼風浪,休要廢話。」一指冷夜道︰「識相點讓那賊子住手,少挨一頓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