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擺著兩杯簡簡單單的白開水，兩人甚至連寒暄都沒有，面對面盯著對方的眼神目不轉楮地看著。孟塵內心忽然泛起一個有些荒唐的想法，自己到底是奮斗付出了多少才獲得和眼前這個一出生就含著金鑰匙的男人平等對話的機會？
然後有些恍惚。還是那句話，生活從來不會虧待真正付出過的人，其實胡碩也未嘗不是如此。京城目前不少的紅二代紅三代對孟塵抱著相當不友好的態度，羨慕嫉妒恨家里的長輩為何絮絮叨叨的全是這個一年前還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謝謝了。」孟塵先開的口，不管是出于什麼原因，胡碩終究是在劉家這件事是拉了自己一把。無論他出力多少，這是一個表示出善意的信號。
「怎麼謝我？」胡碩沉靜地說道。
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色呢子大衣，膚色曬成了健康的帶著些許黝黑的小麥色，不戴眼鏡。如果不看手腕上那塊低調奢華的名表的話，在基層鍛煉了許久的胡碩看起來更像是面朝黃土背朝天辛辛苦苦勞作的農民。
「送你點錢？」孟塵喝了口水，不動聲色。
然後兩人哈哈大笑。
「這事你不用謝我。小威之前多次冒犯，這次就算我這個當大哥的替他還了人情。以後發生點什麼事你要多擔待著點，這弟弟不管混成啥樣，只要他還叫我一聲哥，我就要罩著他。」胡碩月兌掉了大衣，低沉的聲音听起來有種別樣的魅力。
胡碩隱晦表現出來的招安信息被孟塵敏銳的捕捉到了，孟塵不動聲色。
「我大小就羨慕那些有哥哥的，被人欺負了可以叫哥哥找回場子，沒錢了可以找哥哥幫忙接濟，闖了禍都能求哥哥在父母面前背黑鍋。不過誰讓咱心急呢，屁顛屁顛的急著就來了這個世界。你這個大哥當得很不錯。」
不等胡碩開口，孟塵繼續說道，「可我現在算是想明白了，得感謝父母沒給我生個哥哥。路還是得自己走，流血流汗跌倒了，抹過淚之後一步一個腳印接著走，走著走著崎嶇坎坷就平了。我要是有個哥，保不齊現在就成了楊威那個慫樣。」
听到孟塵拿楊威做反面例子，胡碩出奇沒有反駁，埋頭喝著水。冷不丁冒出一句，「听說你跟我姑姑走的很近？」
「曼陀羅？關系還行。你們家基因優秀的讓人嫉妒，出的要麼就是天才要麼就是妖孽。我最近正琢磨著將她挖到我們公司來上班，你覺得怎麼樣？」
胡碩既不同意也不反對，只是幽幽說了一句。「我爸說，她要是男兒身的話，比我強。」
孟塵笑笑。
「計劃什麼時候回京城？」孟塵還是主動把話題切到了正路上。剛才只是不算寒暄的寒暄，就像足球場上兩隊相對模模底，看看對方到底是擺出來了個什麼架勢。
「兩年以後吧，這次換屆之後能上個台階。等到差不多了就回京鍍金，鍍完金再下去打熬，熬完了再回來鍍金，一步一步我就走進了棺材。這事說起來其實不怎麼光彩。」
氣氛熟絡了許多。
孟塵豎起了大拇指。「胡碩啊胡碩，你還真是會胡說。也只有你這個家伙能有這樣的高風亮節，把別人求之不得的鍍金機會視之糞土。不過有一點我挺佩服你的。」
胡碩側耳。
「老鷹能暫時放棄翱翔藍天，落在大地安心地教野雞飛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眼高手低的人做不來，沒有點真才實學的人做不來，最主要的是我也做不來。」
孟塵輕輕地拍出一記清新月兌俗的馬屁，尺度掌握的很好。
「老鷹是在磨爪，天上空蕩蕩的不著根，大概遲早有天要在石頭上摔的血肉模糊。在地面上磨磨爪，偶爾抬頭看看依舊蔚藍總會屬于自己的天，未嘗不是一件樂事。」
看來是馬屁拍對了地方，胡碩很是受用，很是感慨的就著孟塵的比喻說了這麼一番話。
不知不覺一杯水喝完了。胡碩打開包廂門，「服務員，上菜。」
看到上來的幾道菜孟塵有些傻眼。酸溜土豆絲，醬爆土豆泥，干炸土豆條，一碟看了就讓人忍不住冒汗的紅辣椒，外加沒放多少油但是量很足的幾張大餅。
看到孟塵目瞪口呆的表情胡說滿臉揶揄地笑道。「我三年前剛到了縣里最偏遠的那個村也是你這幅表情，這是在村長家吃的大餐。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除了土豆什麼都長不出來，現在都習慣了，吃飯不帶土豆都咽不下去。」
孟塵抓起一張大餅，津津有味地啃了起來，胡碩不甘落後，風卷殘雲。兩個隨便在京城任何一家酒店都能大魚大肉一輩子的男人，對著滿桌子的土豆宴大吃特吃，如同餓了好幾天的流浪漢。
不到十分鐘，碟子里干干淨淨。
胡說抹抹嘴，「這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吃土豆，是剛剛產生的想法。在我回京城之前我專門去那村里看了一下，村長拿大魚大肉招待的，還有酒，老白干。」
說到這里胡碩滿臉的自豪，眼里隱隱有晶瑩閃爍。「三年前在村長家吃完那頓土豆宴我就暗暗發誓，只要縣里還有一個人以土豆為主食，我就堅決奉陪。」
孟塵大喊一聲。「服務員，上酒，要老白干。」
十分鐘後服務員氣喘吁吁地跑回來，提了一提四瓶酒，眼神中帶著些許不忿。在國內市場尚處于低端的酒還上不了這家四星級酒店的櫃台，這還是她在領班的示意下跑到附近的一家超市買來的。
「胡碩，我交你這個朋友。來，干了。」
一人一瓶六十七度的酒，拔了瓶塞仰頭就灌。喝完一瓶馬不停蹄地開了第二瓶。
酒液燒的喉嚨火辣，燒的眼楮通紅，燒的心里發熱。
胡碩想要開口說話。
孟塵搶先一步說道，「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是本分，沒有什麼胃口大不大的，我送你一份大大的政績，貧困縣三年變百強縣，哈哈哈，這種壯舉除了你胡碩還有誰能做出來？夢想集團準備建立的藥材基地就定在你那里了，另外以後轉讓藥方的時候和所有藥商的合同中加上一個優先條款。」
胡碩哈哈大笑，有些踉蹌著說道，「孟塵有你的，這份禮夠大了。不過你也不虧，我這輩子長這麼大都是斯斯文文的，哪個長輩不說大院里最乖的孩子就是我胡碩？這次英明形象算是毀于一旦了，居然和你這個瘋子瓶對瓶吹酒。」
「少他娘的裝，老子就不信你這輩子沒說過髒話？幼兒園沒偷偷看過小姑娘裙底？沒有偷偷拿你爸的好煙抽過好酒喝過？」孟塵酒勁上頭罵罵咧咧的說道。
此時此刻，兩個一個因為特殊際遇另一個因為長期壓抑而老成持重的年輕人，似乎都回復了十八九歲那年的心態，酒逢知己當飲千杯，話若投機豪情萬丈。
「老子，老子……」這輩子都沒用過如此霸氣稱呼的胡碩老子了半天，趴在了酒桌上沒有絲毫形象的呼呼大睡。
孟塵酒量好點。醉醺醺地給王明打了個電話叫來接人。
十幾分鐘後服務員看到兩個東倒西歪的男人上了那輛一輩子都買不起的賓利，終究是沒敢上前索要不到兩百塊錢的餐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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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上一章被和諧了，真心無奈的，這個沒辦法，六個小時之後就好了。
這是第二章，晚上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