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十分鐘，陸子寒才收了冰袋。其實唐楚楚的眼楮並不在腫，可是也由著他那般關切地照顧著。又或者心底隱隱明白，他會對她說什麼事。
半響沒有听到陸子寒開口，唐楚楚張了張嘴，想要問從前的事情，卻看到陸子寒忽然起身，低頭望著她說︰「楚楚，我要去京中一趟，後天回來。」
像是有一根針，原本還是在皮膚的位置，卻因為陸子寒的話，瞬間就隱入了皮膚，沒入了心髒的位置。勉強扯起嘴角，唐楚楚笑著說︰「好啊，記得去看看女乃女乃，待我向她問好。」
陸子寒微微詫異，盯著唐楚楚仔細看了看，以為她這會兒還在言情悲劇中沒有緩過神來，也不多說︰「恩，你照顧好自己，少看那些傷身的書。」
轉身上樓，只是拿了公文包就下來了。見唐楚楚還在坐在沙發上，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見時間還早也沒有勸她去睡覺︰「楚楚，別看的太晚了，這兩天如果不想上班，就在家里休息。」
唐楚楚笑著回答︰「那怎麼能呢，我已經休了很長的長假了，不能因為領導有事不在就故意偷懶。你不是有事嗎，快去吧。」
正好這時，桌上的座機又想了起來。唐楚楚心一顫，下意識地看向陸子寒。眉頭皺起，陸子寒快步走了過去。
「恩，知道，我這就去機場。恩，拜拜！」
簡單的音節，陸子寒掛了電話看著唐楚楚，似乎是安慰似的，在她望著他的時候低下頭吻了吻她的眉心︰「等我回來。」
等到看不到陸子寒的身影了，唐楚楚還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神呆滯，不知在神游何處。心底卻因為這一個落在眉心幾乎撫慰的吻，激起了千層浪。
從他們協議好了兩年後離婚，說好了在C市隱婚之後，陸子寒與她，就像是房東與租客，她住在他的房子里，過著租客的日子。不過陸子寒這個房東很好，不僅不收房租，還可以蹭飯。等于她用兩年的時間，換了一張極其穩定優質的飯票。
他們會一起上下班，她在前，他隨後。他們會一起去超市買菜，她左挑右選不知選什麼好，他直接將她拿在手里的東西放進購物車，替左右為難的她做了選擇。他做飯她打下手，其樂融融，簡單而溫馨。可是一直以來也只是保持其樂融融的溫馨場景而已。除非特殊原因，他從不牽她的手，更不會像今天這樣，吻她的眉心。
她一向不願多想，可是今天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腦海里全是駱冰抽泣哽咽的話。他吻她，只是為了安撫，為了讓她安心。
吸吸鼻子，眼楮又開始酸澀起來。
手機響了起來，在沙發的角落里里發出淺淺的藍色的光，唐楚楚怔住，遲疑了一會兒才伸手將角落里的手機拿來起來。
看到來電顯示，閉了閉眼，直接按了掛斷。那邊的人似乎不死心，繼續打了過來。女聲清揚悅耳帶著淡淡傷感的歌聲在大廳中來回不斷重復著︰「越害怕越孤單，誰的付出多一點……」
果真如同這個鈴聲說的那般，越是害怕，越是覺得孤單。唐楚楚遲疑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按了接听鍵。
「楚楚，在忙？」疑惑的語氣，顧宸坐在沙發上，眼楮看著點視屏幕上不斷報道的的新聞。
唐楚楚輕輕「恩」了聲，眼神有些閃爍，到處望了望去低低開口︰「恩，有……有點兒，剛去泡茶了，所以沒有听到。」
說謊依舊不是她擅長的事，說起謊來有些結巴。
那邊顧宸听著忍不住揚起唇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楚楚，你在說謊呢。」
「沒有。」心虛的唐楚楚立刻回道。
顧宸的笑聲透過話筒傳來，即便兩人不只隔了多遠，唐楚楚還是因為說謊心虛紅了臉頰︰「我……我剛剛在發呆。」
似乎沒有想到唐楚楚坦白，本來還準備逗逗她的，這會兒听著她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似乎哭過似的︰「楚楚，怎麼了？」
她的聲音听起來那麼不正常嗎？既然陸子寒認為她是看言情小說哭的，顧宸也知道她看小說會看的眼淚嘩嘩好沒形象，干脆說︰「沒事，就是看了本小說，覺得劇情挺吸引人的，所以，有些感動。恩，比較感動。」
像是在說服顧宸，更是在說服自己。她不要因為陸子寒傷心，他們本就不該在一起，只是因為一時的心軟，一時的迷惑，所以才會為了駱冰的事情哭，才會為了他去京中覺得心疼。
「楚楚，我想見你了。」望著下面城市萬家燈火，顧宸聲音低沉醇厚，帶著不經意地溫柔。
唐楚楚擦了擦眼楮，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掛鐘︰「你有什麼事嗎？」
「沒別的事，就想安慰安慰哭鼻子的某人。」顧宸的聲音溫柔有寵溺，唇角帶著淺淺的笑意︰「楚楚，可以出來嗎？」
唐楚楚又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掛鐘，遲疑了一會兒緩緩說︰「顧宸，我沒事，時間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我再去看個輕喜劇，一定會笑著睡著的。」
那邊忽然沒了聲音，唐楚楚疑惑，試著喊了聲︰「顧宸。」
沒有回應，拿著電話看了看，明明是通話中狀態，怎麼沒人回答？
「顧
宸！」
還是沒人回答，對著手機笑笑，張了張嘴，無聲地說了句「顧宸，謝謝你，晚安。」便掛了電話。
打開電視機，拿著遙控器選台。看到一個台正在播放著韓國肥皂劇，輕松搞笑的畫面。唐楚楚放下遙控器，努力讓自己進入狀態。
只是眼前分明是青春燦爛搞笑雷人的場景，她卻半點兒都笑不出來。最後干脆關了電視，也不想上樓，坐在沙發上發呆。發著發著，也就那麼靠著沙發睡了過去。
夢里是學校的林蔭道，青石板路悠長婉轉，春末夏日的時節，知了蟲鳴歡快地歌唱著，似乎不知道疲倦。那抹停駐在樹下挺拔修長的身影，也如同那條青石板路一樣悠長而靜止，似乎在那里，觸手可及。可是卻不知道，它的盡頭在哪里，而他的心，在哪里。
她向繼續走，想要走到那抹身影身身邊看看他，問問他。問他願意娶她嗎？她似乎看到他清俊的臉上扯起一抹難得笑容來，那應該是同意了吧。那就，深愛他吧。
可是她的心，怎麼那麼難過那麼疼痛呢，像是被浸泡在了水中，有種緩不過氣來的感覺。好不容易醒來，才發現靠著的沙發已經被浸濕，被丟在沙發角落里的手機不停地響著。
「顧宸。」
「楚楚，你在里面嗎，你開門，我在外面。」略微急促的聲音。
微微愣住，側過頭望了一眼牆上的掛鐘，這會兒晚上十一點半，不算太晚沒也不算早啊。
他，怎麼來了呢？
「楚楚。」催促的聲音，帶著一抹急躁的擔憂。
唐楚楚忙起身，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雙腿近乎麻痹︰「顧宸，等我一下，我……我的腿有些麻了。」
好不容易覺得好些了，唐楚楚忍著那種全身酸痛無力的麻痹感一步步向大門口走去。剛一打開門，就直接被人摟進了懷里。
「顧宸？」
他抱著她，聲音低沉帶著一抹輕微的嘶啞︰「別動楚楚，讓我抱抱。」
若是平時，她想她一定會推開他的。可是現在，無論是現實還是夢境，她都有種被欺騙被拋棄的感覺。身體在微微顫抖，那雙想要推開顧宸的手，因為眼底的那一霎那遲疑，被他盡數抱在了懷里。
時間在這一刻如果能停止該多好，她不用想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可以感受著被人擁在懷里的溫暖，可以感受著被人真心疼愛的關懷。被他抱在懷里的雙手，一點點抽出，一點點上移，最後輕輕環在他的腰間。
他抱著她，緊抿著的唇角牽起︰「楚楚，跟我走好不好，你跟我走，讓我照顧你。」
唐楚楚心底一慌，驚恐地松開環在他腰間的手，眼底盡是迷離的神色︰「不……顧宸……我，我想問清楚。」
「楚楚，他已經傷害過你一次了，你已經失去了一顆腎，難道還要等他回來再傷害你一次嗎？」顧宸摟著她，眼底帶著一絲怒意，從來溫潤的臉上，因為深秋夜間的涼意變得有些蒼白。
那雙清亮還帶著淚水的眼眸在听到「腎」時猛然瞪大，她抓住他的手臂︰「你說什麼？」
顧宸眼底閃過一絲掙扎，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伸手將她的頭緊緊按在他胸口︰「楚楚，不要去想以前的事，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不要去想以前的事，不要去想以前的事。」混亂的大腦讓唐楚楚幾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趴在他懷里反復重復著那句話，心底陣陣害怕。分明是想要知道的，分明已經明了的，可是就是不願意相信，不願意去求證。
那而那個答案，分明在心底。
在問出這個問題後，她就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