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看到陸子寒時,是在別墅的大廳里。那會兒她正在做著晚飯,如果看分量來,應該不止一人的飯菜。似乎是掐定了時間,等到她的飯菜全都擺上桌,將碗筷都準備好的時候,別墅外面的柵欄門開了。
稍稍地頭,又快速抬起頭,咧了咧嘴角,唐楚楚往門口走去。
陸子寒的步子有些急,若不是因為唐楚楚及時開門,按照陸子寒的速度,兩人應該會直接撞了上去。
看到唐楚楚的霎那,陸子寒的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伸手一把將她拉進懷里緊緊抱住,將頭埋在她脖頸間,不讓任何人看到他此刻的神色。
唐楚楚心底一顫,陣陣酸澀涌起。閉了閉眼,所有的情緒藏在了心底,看到門外江浩和明珠對望了一眼離開了,唐楚楚才環上陸子寒的腰身,低低問︰「子寒,你怎麼了?」
陸子寒的身體在她的手環上他腰間的時候,忽然顫了一下。在唐楚楚尚未反應過來時,很很用力推開了唐楚楚,蒼白的臉上帶著病態的潮紅,一雙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卻含著冰霜。
只是望著她,並不是說話。
在心底笑了笑,又是這樣的眼神,她曾經怕極了他這樣的眼神,總以為自己哪里做錯了,對不起他。又或者他那樣的人,高高在上,即便她沒有做錯,可是只要是那樣淡淡一眼,沒錯也是她的錯。
在他面前,她從來都是弱者!
稍稍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緒,再抬眸時,眼底一片清澈,望著他說︰「子寒,那天是我不對,我那天凍糊涂了,以為……」
陸子寒面色如霜,聲音清冷︰「以為什麼?以為我不會知道,以為我不會去找你?」
他就這樣以為的嗎?唐楚楚在心底苦笑。不過在回來的路上已經想好了一切,她應該按照原來想好的來。
輕輕搖頭,唐楚楚忙解釋說︰「子寒,不是那樣的。」
「不是那樣?」陸子寒面色不變,聲音低沉中帶著壓抑的情緒︰「那是怎樣?」
唐楚楚忽然有了一種想要再問一遍的沖動,這樣想,也就這樣做了。望著面色如霜的陸子寒問︰「子寒,真的不是那樣的,你信我!」
雙肩猛然被扣住,陸子寒的眼神像是鋒利的刀刃直直深入她的眼底,也讓她的心,再一次輕輕懸起。
同樣問題,同樣的話,再問一次,他會不會信她?
她想知道,他到底相不相信她?
而陸子寒只是用刀刃般的眼神看著她,種種復雜情緒從眼底一閃而過。她因為是自己的錯誤,明顯從那眼神里看到了什麼,卻快得什麼都抓不住,就听到他冷冰冰的聲音︰「這一次,我不信你!」
雙腿在瞬間失去了所有力量,整個身體軟軟地向陸子寒靠了靠。卻又在關鍵詞時候,快速穩定了情緒,將心底的痛楚極力壓抑著,勉強微笑著問︰「那我說,那天我以為顧宸是你,你信不信?」
陸子寒望著她,一雙冰冷的眼眸像是沉寂了千萬年的深邃大海,無人能看透他的心思。唐楚楚看著他微不可見皺起的眉頭,扁了扁嘴垂頭像是喃喃自語般說︰「子寒,原來你不信我,你不相信我愛上了你。」
握著她雙肩的力道忽然加重,整個人被他往懷里拉了幾分。他盯著她的眼楮,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問︰「你說什麼?」
唐楚楚的面頰分明帶著一絲淡淡的潮紅,亦如每次他故意逗她的時候的害羞︰「我……我沒說什麼。」
「你剛才說……」陸子寒的聲音,幾乎有些顫抖。
唐楚楚想,她是愛他的。從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經愛上了。而且,那樣不可自拔,即便知道與他在一起是飛蛾撲火自取滅亡,可是她也是心甘情願。如果沒有駱冰,沒有那顆腎,她想她能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不在乎陸家其他人的意思,安安心心留在他身邊。
只要他心底有她,只要他不是不要她。
往進那雙深邃眼眸里,唐楚楚面若桃花,張了張嘴,眼神閃爍不定,想看他的神色又不敢看他的神色,支支吾吾說︰「我……我真沒說什麼。」
陸子寒卻不肯就這麼放過她,將她抱在懷里,略帶涼意的唇就那麼壓了下來。吻,急切,卻又帶著幾分不敢置信。
他抱著她,一遍遍親吻著那張紅唇,無止無休。唐楚楚節節敗退,想要推開他,卻又慢慢淪陷在他越來越溫柔的唇齒中。
終于,還是開始緩緩回應他。輕輕張開嘴,主動貼近他柔軟的唇瓣,生澀地試探性地親著。
稍稍眯著眼的陸子寒猛然睜開眼,快速抬頭望著她,眼底有著痛色。唐楚楚怔怔然,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她這樣主動吻他,他不是應該喜歡的嗎?
還是說,無論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後,他喜歡的人,愛的人,從來都不是她?
那種痛,從心髒的位置沿著心房,順著血管向四肢一點點蔓延。錐心刺骨的痛疼,就像當時她在听到駱冰說的話。
「子寒,你答應娶她,不過是在報復我,報復我當年為了前程拋棄了你?可是我有什麼辦法,我們這樣的家庭,哪里能是自己可以做主的?子寒,你愛的是我。你答應
娶她,不過是因為為了救我,是不是?」
她以為她真的可以一點兒也不在乎,畢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麼放不開?明明知道自己不過是跳梁小丑,明明已經恍然大悟,為什麼心髒的位置,還是那麼難受?
「楚楚。」
身體再次被他緊緊抱住,他的吻再次落了下來。溫柔纏綿,小心翼翼,像是呵護著最珍貴的寶貝。從唇角到額頭,從額頭到眉心,到雙眸。他輕輕吻去她眼角的淚水,極其耐心,聲音那麼溫柔︰「楚楚,剛才我……」
將臉頰貼在她的臉頰上,他摟著她,不知是她的身體,還是他的身體,亦或者是兩人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再次緊緊抱住她的身體,聲音帶著幾分顫抖︰「剛才我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心髒的位置輕輕一顫,唐楚楚滿心苦澀。為什麼她說昨天以為吻她的人是他,他不信。而說她愛上了他,他卻信了?
還是他從來都那麼篤定,她一定非他不可?
唐楚楚回神時,他的吻已經到了她的脖頸處,修長的手指正在解著她襯衣的紐扣,動作溫柔,卻還是讓她清醒了過來。
「子寒,我餓了。」
陸子寒吻著她說︰「我也餓了。」
唐楚楚推了推他︰「都餓了,飯菜我都做好了,我們過去吃飯吧。」
陸子寒稍稍動手,唐楚楚尚未轉身,直接被他攔腰抱了起來,大步向二樓的主臥走去。
「子寒,你不是說你餓了嗎?」被壓在床上的讓楚楚瞪大了眼楮望著正在月兌外套的陸子寒問。
陸子寒一邊月兌外套一邊說︰「呃,餓了。」
唐楚楚趁著他月兌外套的功夫從床上溜了下去,剛到門口直接被他拉了回去,輕輕回旋,兩人就那麼倒在了軟綿綿的大床上。
「子寒?」略帶驚慌的聲音。
陸子寒輕笑出聲,摟著她翻了個身,兩人面對面躺在床上,他的唇緊緊貼在她的唇瓣上,將她所有的話語都吞入了月復中。
溫柔纏綿,帶著濃濃的眷戀,他吻著她,將她摟住懷里,力道不大,可是卻不容許她有半分的逃離。
唐楚楚心髒怦怦直跳,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在他抱著她上樓的時候就已經不受她的控制。她忽然想起來他們的以前,兩人曾經是男女朋友關系,可是他從來的是吻吻她的眉心,亦或者,抱抱她,親親她,就算是兩人之間最為親密的動作。
又想到了失憶後,陸子寒對她的種種。唐楚楚有些迷茫,她想著從前陸子寒不動她是因為兩人都還在學校,尚未畢業。可是失憶後兩人結婚了,他即便是偶爾的沖動時候,也沒有那樣做過那樣的事。
唐楚楚發現自己掉進了一個泥坑里,怎麼樣爬都爬不起來,怎樣想也想不到能夠踩著岩石爬上來的那塊岩石在哪里?
想到這里就會想到駱冰的話,駱冰啊,在她知道她與陸子寒之間的談話後,駱冰就是她心里的一根刺。還是一根天外飛刺,來的那麼猝不及防,卻又那麼深入她心,直直讓她心髒鮮血四溢。
忽然間陷入了一種掙扎之中,她心里究竟是希望陸子寒要她,還是不希望陸子寒要她?如果是現在要她,是不是證明陸子寒心里有她?那樣駱冰的話,是不是就不攻自破。如果是在恢復記憶之前,在從鳳凰回來之後,她或許真的會願意與陸子寒就這樣……
可是如果只是為了駱冰的一句話,就這樣接受了陸子寒,她心底升起種種不甘。雖然這在計劃之中,可是當真正面臨時,忽然又退縮了。打定主意準備推開陸子寒時,陸子寒輕輕了唇,側身摟著她說︰「楚楚,我好困,你陪我睡會兒,就這樣睡會兒。」
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唐楚楚繃緊的身體因為陸子寒停下來動作也放松了不少。任由他摟著她,安安靜靜地窩在他懷里,看著他慢慢閉上眼楮,看著他緩緩勾起的唇角,看著他一點點進入夢鄉。
她看著睡熟的他,目光有著一種清冷,是那種淡到不能再淡的冷然。兜兜轉轉,她又到了他身邊。只是陸子寒啊,在他面前,她再也不是從前的唐楚楚啊。如果是從前,她依舊會選擇將他摒棄在她的世界之外,一心想著逃離。
然後,海角天涯,他是世家官二代,她是名不見經傳的小老百姓。互不干涉,互不往來,相忘于江湖。
可是到了現在,她的心,忽然有了一絲恨意!
輕輕撫上他的臉,依舊和記憶中一樣,清俊逼人。她想著他笑的時候,臉頰上若隱若現的梨渦。一年的時間,一個人的容顏不會有多大的改變。只是,卻能讓人的內心改變。
尤其是在經歷了一種徹骨的痛之後,一個人的心,也是會變的。
眼底露出一絲冷意,唐楚楚望著陸子寒忽然輕輕笑了笑,將自己往外面靠了靠,那只環在她腰間的手瞬間收緊了幾分,眉頭緊皺著,聲音竟然有有種難以名狀的脆弱︰「楚楚,不要離開我。」
唐楚楚微微一怔,吶吶地看著面前的陸子寒。這才發現,他的眼圈下,帶著深深的黛青色。也才注意到,他的唇緊緊抿著,似乎在倔強地堅持著什麼。閉了閉眼,唐楚楚安靜地窩在他懷里,透過大大的落地窗,望著外面的天空怔怔出神。
後來是怎麼睡著的,也是不記得的。只是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不早了,別墅外圍的院子都已經亮起了夜燈。
唐楚楚揉了揉眼楮,稍稍側過頭,才發現陸子寒正望著她出神。看到她看他,輕輕笑了笑,吻了吻她的眉心︰「楚楚。」
沒有躲開這個親吻,唐楚楚望著陸子寒輕笑說︰「什麼時候醒的?怎麼不叫我?」
陸子寒側躺著,依舊還是那個姿勢,將她半摟在懷里,清俊的面孔多了抹柔和︰「見你睡得正香,不舍的叫了。」
這樣的情話,從前兩人在一起的時候都是沒有听過的。而這會兒,唐楚楚快速看了陸子寒一眼,眼底明顯帶著羞赧︰「天不早了,該起床了。」
陸子寒抬腕看了下手表,見時間確實不早了,他雖然眷念兩人此刻的溫馨,喜歡看唐楚楚羞赧的樣子,可是還的顧著她的身體。
「走吧,我讓明珠準備了晚飯,這會兒估計也差不多好了。」陸子寒松開摟著她的手,率先起身穿好衣服。
見唐楚楚慢吞吞地整理襯衣,抬步走了過去將她拉到身邊,低下頭給她整理襯衣,望著皺巴巴的衣服說︰「下次記得睡覺的時候換睡衣,這麼皺。」
唐楚楚忍不住回道︰「你自己不也一樣?」
陸子寒抿了抿唇,望著唐楚楚的眼神多了一絲笑意︰「原是我忘了。」
唐楚楚的臉,忽然就紅了。她這是在提醒他,以後兩人躺著的時候,換上睡衣?換上睡衣睡覺,這……
瞪了陸子寒一眼,扭過身快速將衣服扣子系好,唐楚楚頭也不回出了房間。背後傳來陸子寒的慢條斯理的聲音︰「楚楚,鞋子。」
這會兒她的腳已經邁出了房門,從地毯猛然踩在瓷磚上面,果真冷的很。陸子寒從鞋架上拿了雙粉色的拖鞋擺在她面前,點了點下巴,眼底神色淡淡,言語也淡淡︰「這冒冒失失的性子」
唐楚楚抬頭看了一眼陸子寒,垂下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眼神︰「這不是急著吃飯嘛,我都餓死了。」
如果這會兒是失憶的唐楚楚,看到陸子寒這般為她,必定是要感動一把的。可是這會兒她的心,就如北方冬日的河面,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層層包裹著,在他面前,再也感覺不到半分溫暖。
陸子寒望了望正在穿鞋子的唐楚楚說︰「一會兒多吃點兒。」
唐楚楚抬起頭,沖著他笑眯眯地說︰「肯定的。」
陸子寒的視線在她臉上來回看了看,唐楚楚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忙拉了他的手說︰「走了走吧,我們趕緊下去,不然一會兒菜涼了。」
陸子寒點頭,由著唐楚楚拉著他的手往樓下走。只是那雙漆黑的眼眸,望著前面的嬌小身影,眼底一片深邃。
夜幕漸漸降臨,外面寒風颯颯。
唐楚楚窩在沙發上看電視,陸子寒在一樓書房辦公。明珠收拾完大廳之後與江浩離開了,似乎有意讓兩人獨處。只是偌大的別墅,兩個人,一個看電視,一個在書房,如果不是電視的聲音,倒是有些靜默的可怕。
最初的時候,唐楚楚的心不在電視上,時不時往書房的方向看。書房的門合著,為了不打擾陸子寒辦公,唐楚楚刻意將電視聲音關小了很多。想著辦公的陸子寒亦如在辦公室里的樣子,面色淡然,眉宇間帶著一抹嚴厲。看到喜歡的節目了,心思一點點到了電視上,關于那扇門後,陸子寒在做什麼,是什麼神情,都拋在了腦後。
等到看完一個綜藝節目,書房的門還是關著的。唐楚楚看了看時間,晚上九點半,她該去洗漱了。拿著遙控器關了電視,唐楚楚不急不忙地走到書房門口,敲了敲門推開門,望著電腦後面的陸子寒問︰「子寒,時間不早了,我上樓去了。」
與其說陸子寒是在里面辦公,不如說是在里面發呆,或者說是沉思。一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又或者說,是理不清頭緒。
在鳳凰的時候,他昏迷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醒來後听說顧宸帶著唐楚楚離開了,回C市了,他立刻馬不停蹄趕了回來。在醫院里唐楚楚的手環上顧宸腰間的那一瞬間,在她的唇貼上顧宸唇的時候,心底陣陣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