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日上三竿之時，我還賴在屋里不想出門，有下人前來敲了幾次的門，我都沒作搭理，只躺在床上枕著手臂發呆，許是屋中沒動靜，下人們竟叫來了丞相夫人，興師動眾地把那扇門敲的咚咚作響。
我嘆了一聲下了床，拉開門淡淡地問道︰「夫人這麼急促地敲門，有何事？」
丞相夫人見了我，本想說些什麼卻又欲言又止，只全身打量著我，看了看還未梳理過頭發和睡皺的衣裳蹙眉道︰「時辰不早了，趕緊梳洗一番準備用午膳吧，老爺上朝也快回來了……」
我撥開額前落下的一簇碎發，回道︰「知道了。」
「春雨，你留下替二小姐梳理一下。」丞相夫人對著身後一婢女吩咐了一聲，然後看了我一眼才轉身離去。
我瞥了一眼她的背影，又望向那個叫春雨的婢女，咧嘴笑了笑，便轉身進了屋。
她跟在我身後，低著腦袋領我到梳妝桌子跟前，輕輕地解開系著我發絲的束帶，拿起木梳為我梳理起來。
「姐姐不必害怕，你說的那些事情我是不會對別人說的，別扯痛我的頭發就好。」我盯著鏡子里面站在我身後的婢女笑道。
似乎被我忽然開口說話嚇到，握在她手中的木梳啪嗒一聲摔落到桌上，慌張地著退到一旁說道︰「奴婢不知你是二小姐，說了不該說的話，還望二小姐不要告訴老爺，不然……不然老爺一定不會繞了奴婢的！」
我撿起木梳重新遞到她手中嬉笑道︰「我不說就是，姐姐不要害怕，再說那什麼九王爺和我半文錢關系也沒有，我不會出賣你的，放心好了！」
她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接過木梳替我梳理起來。
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問︰「二小姐喜歡什麼樣的發髻，奴婢可以為你梳。」
我一怔，盯著銅鏡看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說︰「照原來的樣子束起來吧。」
她聞言停住動作說道︰「二小姐不知，正是昨日在荷塘邊瞧見二小姐你那般束著發，眉宇間又透著英氣，像極了俊秀的男子，還穿著一身素白的衣裳，便以為是剛剛進府的雜役，後來您救了大小姐之後奴婢才知道，原來是二小姐呢！」
我恍然，難怪昨日她那般說我，原來是誤以為我是個男人了！
只覺得眼角抽搐了兩下，腦中忽然就冒出雀行山上的師兄弟們，渾身不禁打了個寒顫。
「依奴婢看，還是梳個女兒家的發髻吧，帶一些珠花一定很漂亮，二小姐相貌極好，不施粉黛的樣子也比王城第一美人之稱的沈婉菁還要靈動幾分呢！」
哈，這丫頭嘴巴抹了蜜還是怎地，我有那麼好看麼，若不是她說，在山上再呆些時日，怕是早已忘了自己還是個女兒家！想起山上那些于我之後上山的師弟們初見第一面，也總是畢恭畢敬地喚我一聲「師兄」，都是這身裝扮惹的禍，差點弄得我是男是女自己都傻傻分不清楚了！
在山上我同師兄弟們一樣，常年一身素白的衣裳，發髻也是簡單地用束帶束在頭頂，一副快要得道成仙的道士模樣，如今對自己穿女裝的樣子頗為好奇，思索再三，終是同意春雨給我梳一回女兒家的發髻。
春雨興奮地取來一些鮮亮的珠花和衣裳還有胭脂水粉，開始忙活起來，一邊梳理一邊夸贊道︰「二小姐的頭發真漂亮，放下來就如潑了墨似的，又黑又亮，以後就別束起來了！」
我笑笑沒作聲，眼楮在桌子上的珠花和胭脂間游弋，覺著新奇無比，在山上可從沒見過這些個新鮮的玩意兒。
「二小姐，戴這個珠花吧，多漂亮！」春雨拿起一串紅色的珠花插在我挽好的發髻上說道。
「會不會太艷了？」我遲疑道。
「不會，二小姐膚質白皙，這紅色正適合呢！一會兒奴婢去打水給二小姐洗臉，奴婢替您抹點胭脂！」她說著，便端著臉盆跑了出去。
我回過頭望著鏡子中的自己，心中訝然，過去都沒有好好看過自己的模樣，如今經過春雨的巧手一擺置，到也有幾分閨秀的樣子，甚至連我自己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伸手覆上自己完好無損的臉頰，心里有些難過。
若不是師尊們調制的金創藥，這張臉也許早就疤痕累累不成人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