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風拿來的是一套白綢質地衣服,上邊還有好多金絲繡邊,據說是悲鳴道長外出做法事,當時的主人送的。不過對于薛逸來說,實在太寬大了點。好在這個時代原本長袖長褂,按照故人的裝束,倒也沒有什麼特別難看,和玄風他們一身麻紡的衣服比較,更多了幾分飄逸。
大殿上一副黑色的棺木停放在正殿之上,尚未蓋棺。周圍聚集了呼啦啦的六七十人,敲鐘搖鈴,念咒誦經。白色的旗幡隨風飄搖、
薛逸眉頭一鎖︰「這哪是一個修仙高人仙游,根本就是普通人家的發喪。」
不過,唯一不同的是左右是仙鶴和梅花鹿的木雕,造型倒栩栩如生,金粉漆面。兩邊鐘鼓笙笛,鼓樂齊鳴,正中的大鼎上香煙裊裊。一個六旬老道一身黑色道袍,手拿一把長劍,一邊高聲吟唱,一邊踏著舞步,邊上十幾個道士時齊聲唱和,細听似乎是頌揚老君煉丹什麼的,唱詞簡單,但抑揚頓挫之間,韻味十足,頗有幾分超凡的氣氛。
薛逸在玄風等人簇擁下走入大殿,樂音漸漸停了,原本領頭吟唱的老道走上前來,向薛逸施了一禮。
「大王觀弟子玄清領各位師弟拜見掌門師叔。」
四周起身施禮稱頌︰「拜見掌門師叔!」
連玄風、玄光、玄靜也是如此。
薛逸忽然感受到一種眾星捧月的尊榮︰「媽的,做掌門也算不錯,至少有這麼多人對自己禮拜稱頌。難怪天下都想當帝王,一個小小的破掌門就這麼風光,要是天下人施禮稱頌,那又是何種榮耀。
薛逸心道我該如何作答呢︰「平身,不對那是皇帝說的!」最後想起︰應該說免禮吧。」于是長袖子揮了揮,剛要說話。
一邊的玄風卻上來說道︰「師叔請了,因為先師升天法祭期間,弟子們等尚不能正式參拜,等法祭完了,再行接掌儀式。」
薛逸咽了一口水,看了看左右︰「這法祭到底有什麼講究?」
一身黑袍的玄清答道「平常人法祭七天,可升天法祭卻要七七四十九天。」
薛逸隨口說道「這麼久?那尸骨還不腐爛了」
現場個人神色忽然有些僵硬,很多人臉上還帶著一些不快,冷冷的看著薛逸,剛才的恭敬蕩然無存。
玄風尷尬對左右笑道︰「師叔剛剛入門,不太懂規矩,各位師兄弟就不要計較了。」
玄光和玄靜臉上閃過一些冷冷的輕蔑。薛逸有些丈二金剛,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惹得現場的氣氛頓時一變。
玄風輕聲道「師叔,我沒有跟你說明,您應該稱法體,先師乃是仙游,不能褻瀆。」
薛逸暗罵︰「我說是上面事呢,原來不過自己說了句死尸。真會裝B,死了不叫尸體還叫什麼?仙游、法體,你當時升天成仙?那怎麼不顯個金身出來我瞧瞧。」
想到道這里,薛逸不得不月復誹那個老道了︰媽的,死了還耍我!
再看看這殿上,一個個全是青黃的臉,臉色菜的比死了他媽還要難看,哪有半點修道之人的輕靈之氣。根本就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心想,這些人還能成為修道?要不是身上的衣裳還比較干淨,真懷疑是黃河泛濫逃荒而來的饑民。
邊上站在右邊前列的玄空走上來,似乎是打破尷尬︰「師叔,您一定想知道,何先師的法體為何能保存那麼久是嗎?」
薛逸點點頭︰「是啊,我不大懂這種個法事。」
看了玄空一眼心里覺得這多嘴的家伙有時候還是有可愛之處,至少透著機靈勁,不像那些死腦瓜的臭道士。恩,聰明人就是聰明人,雖然話多,但是卻還有幾分靈氣,總比這些半死不活的家伙好。
玄空卻賣起騷包來「我們道門有三十六種辦法可以讓法體不腐,甚至可以保存數年之久。」
薛逸卻點點頭道︰「請問玄風師佷,這升天法祭可怎麼只有我們幾個,有沒邀請什麼人?」
「邀請?」玄風低首回到︰「沒有邀請。不知師叔要邀請什麼人?」
薛逸道「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可以這樣呢!悲鳴師兄彌留之際,曾經跟我說過,我們乃是第一千六百零八代蜀山正傳弟子?仙游這麼重大的活動,怎麼可以私下里胡亂就做了,至少應該通知天下道門,還有達官貴冑什麼的。平常人家辦喪事,都邀請了不少人,我們這可是一代修仙名宿升天仙游,怎麼可以這麼馬虎?」
眾人一听,似乎有些同感。尤其听到蜀山弟子的說法,眾人都顯得十分的驚訝。
薛逸一看,心道︰難道那個裝B的老家伙連這也沒跟弟子們說,真有他的!蜀山身份何等榮耀,卻為何要偷偷模模的,既然是正傳弟子,理當以此為榮。
薛逸不知,其實悲鳴老道一輩子不好名聲,雖然他算是蜀山弟子,但是修為實在不怎麼樣,加上這幾年來隱居此地,也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緣由,自然是韜光養晦。
「蜀山弟子,我們豈不是蜀山傳人了?」
這個消息惹的眾人一時議論紛紛,個個眼神里露出幾分驚喜,幾分猶疑。就連玄字輩的幾個都似乎十分驚訝。
玄清上前道︰「小師叔,先師果然如此告訴你?」
薛逸道︰「你們不信?那你們請看。」薛逸說著伸出右手,只見大拇指上邊戴著一個戒指,紅色的寶石在燈火之下,似乎還閃著絲絲的光芒。
「這就是蜀山先祖親賜的聖物——聖靈戒指,是蜀山弟子的身份證,哦不,是證明身份的寶物,代代相傳。」
大家一看,這戒指是再熟悉不過了,從前一直戴在師父手上的,在座的弟子誰人不識,卻沒想到竟然是蜀山聖物。
玄光和玄靜臉上閃過一些復雜的表情。悲鳴死後,他們暗暗驚訝,師父帶在手上的戒指怎麼不見了。現在知道原來是師父傳給了薛逸。大感意外之余,更多了幾分的驚羨。這小子何德何能,竟然得到如此眷顧?
玄風道︰「弟子們真是不知,那依師叔之言該當如何?」
薛逸道︰「恩,當然要大辦,不但要大辦,還要邀請天下人前來觀瞻。借此讓那些世人看看,蜀山弟子的風采。」說的這里轉頭又大量了在座的道士。薛逸長嘆了口氣︰「看看你們一個個像菜市場賣剩下的黃瓜,蔫巴巴的哪有一點修道者的靈氣。我想問,這個觀中難道沒有飯吃嗎?怎麼一個個逃荒來的一樣!」
「師叔啊,我們修道之人原本就清苦」
「錯!這怎麼可以,蜀山弟子們應該每一個超凡月兌俗,神采非凡」
「哎,師叔啊,我們知道蜀山乃是宇內修道門中的泰斗,可我們這里太閉塞了,誰會把我們放在眼里?」
「悲鳴那個老家伙也太可氣了,自己苦死了不說,還將你們弄成這副樣子,我听說當年西風道祖在世,大王觀是香火鼎盛,遠近聞名。如今你們看看,你們就是一幫農民,哪里還是修仙人的樣子!」
薛逸這幾句話,頓時讓在場的人啞口無言,每個人思想起來,一副頹然的神色。地下開始議論紛紛。
看薛逸竟然有詆毀的意思,玄光實在忍不知了︰「薛施主,你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們修道人難道不是應該清心寡欲嗎?先師常教導我們要身體力行,勞作就是修道」
薛逸一听,師叔換成了施主了!看來他真沒將薛逸看成師叔。這是個忠實的悲鳴追隨者。
也不和他爭執,不過言語中頗有幾分譏諷冷笑道︰「身體力行不錯,清心寡欲也很對。但是似乎用錯地方!修道人理當懸壺救世,斬妖除魔,這是本職,本職知道嗎?什麼叫身體力行?難道像個農夫就叫身體力行?放著自己的職責不做,整日庸庸碌碌的縮在山中,餓得面黃肌瘦的,難道就是身體力行?至于清心寡欲嘛,我听說我們道觀自給自足,不知有多少收成?
玄光一听,面露難色。薛逸道︰回答不出來?
玄空上前道︰「師叔,我們一共十畝水地,十畝旱地。」
「那能收多少糧食呢?」
玄空看著玄光道︰「師兄,你是管後廚的,你應該清楚。」
玄光盯了玄空一眼,看看眾人,生硬的答道「每年兩季,兩千斤稻谷,三千斤雜糧,還有蔬菜」
「就這麼點?」薛逸還以為至少有個五六千斤糧食,此時卻听到才只有這麼多。想想這個年代生產水平低下,收成自然無法和後世相比,況且這里是山地,土地也不肥沃,收成自然更低。
薛逸臉色更冷漠了︰「哼,兩千多斤的稻谷搗爛了能有多少大米?就算加上雜糧,滿打滿算分到大家嘴巴里,恐怕還沒有一百斤,這就是說,每個月每個人能夠吃到的糧食也就十幾斤?什麼叫清心寡欲。我看餓得只能挖野菜充饑了吧!」
玄光沒話可說了,眾人皆一片唏噓。
「餓的兩眼昏花,那不叫清心寡欲,那是忍饑挨餓!」
薛逸想到這里,暗暗詛咒起了那個老道士︰「老家伙,我說什麼好事,硬塞給我一個掌門當,就這麼大王觀,給我個皇帝當我都沒興趣!」
「那依師叔的意思,我們全去伸手要飯?」玄靜冷冷的看著薛逸,嘟囔道。
「說你們死腦子還真是客氣了,我看你們一個個修道修呆了還是修傻了。你們懂不懂生存之道?」
「師叔,既然先師將掌門交給你,我們听你的!」個中有人開始出來說道。
「今日是先師法事,不是商量這些事情的時候。」玄靜開口道,此事待法事之後再說不遲。
那一個道士看來對這個玄靜不大對付,當時就冷笑道︰玄靜,你這話說的好像你是掌門似的,我早就受不了了,我出家之前好歹也算是個秀才,十幾年在這里呆著,天天賣苦力,還不如乞丐。這種日子誰受得了了。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後廚執事常常背後里開小灶,總是以各種理由扣我們口糧。」
「玄木!你血口噴人!」
「什麼,被我說著了吧!在座那個師兄弟沒有吃過你的虧!哼,別以為先師容忍你們給您撐腰,告訴你,現在師傅仙去了,你們作威作福的日子也到頭了!」
「放肆!」玄光氣的臉色鐵青。
薛逸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引得大家差一點打起來。哎老話真的沒錯,「貧窮無孝子,餓死親兄弟」。
「好了!」薛逸一聲暴喝!也不知哪里來的神通,這一聲忽然的爆出,雖然聲音還有些稚女敕,但卻如龍吟一般。全身皮膚更加紅了,仿佛一股紅色的光芒布滿全身。現場的人全被怔住了!
玄風玄空看了,不由想起薛逸的可怕。難道他開始發狂了?當時就面露膽怯。
薛逸卻在這當口道,轉頭看著玄光︰「這就是清心寡欲?看看你們,多年的親兄弟,竟然如仇敵一般。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因為少點米糧?我告訴大家,我們修道之人,乃是就是上天降下人世宣揚福音的天使,我們是擁有大智慧的,不是逃難的流民。我想我不做這個掌門便罷了,既然要我做,從今後有些規矩要改掉,我們要另謀出路,既然如此,就從今天開始!」
「從見天開始?」
薛逸暗暗心道︰老家伙,你耍我是吧,你以為你死了就一了百了?我告訴你,我可不讓你這麼舒服。哼你就死到閻王殿,我也拖你回來拔幾根毛!」
薛逸已經有了主意,他想起來了從前看的一部影片,既然人家可以借辦喪發財,我何不照搬過來,況且這可是升天祭祀。
「對,從此刻開始,我們蜀山弟子,不能這麼默默無聞,要大聲的告訴世人,我們是天之驕子。」
薛逸道︰「玄風,你找幾個會寫字的,馬上給我準備請帖。」
「請帖?」
「恩,這樣寫然後你們大家也不要呆著了,大家各自分工,玄風帶一波弟子馬上重新布置祭天道場,玄光和玄靜帶一波弟子準備美食
「美食?」
「至于準備什麼,我自會有安排,你們照做就是。禮樂也要有所革新,這事情嗎就麻煩玄清了。玄空你就帶一批弟子負責前往元江鎮和武陵城里負責送信。玄木,你叫玄木是吧,你就負責帶一波人操練
「操練?」
薛逸說完了,看看左右,眾人面面相覷,不知薛逸搞什麼!
「什麼?不懂?哎,好的,听我慢慢給你們解釋」
薛逸一口氣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大家開始還有些遲疑,但是經過薛逸的力排眾議,以掌門之權杖提出要求,最後大家不得不帶著狐疑的神色,各自準備去了。
大殿里瞬間走的空空,只留下了薛逸對著躺在棺木中的老道。薛逸詭異的笑道︰老小子,你就請好吧,我絕對不會讓你這麼安靜的去見你的太上真君的,不知是你會耍,老子也會耍!你要玩,我就陪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