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你不要怪父皇，朕也實屬無奈，令狐一族勢力太大，朕既恨他們也要用他們，為帝之道不在乎能征善戰，而在乎平衡，讓臣子為帝所用而不逆反，為皇者方能掌控天下。」
「兒臣緊急父皇教誨。」
這聲音——
我瞥了眼三皇子，卻見他筆直地站在竹子後面，盯著前方，我看不見他的容顏，不知道他此時會是什麼表情。
前方傳來幾聲咳嗽，腳步聲停下，又听那聲音道︰「父皇走慢些，小心龍體。」
蒼老聲又起，喘著氣無力道︰「朕自知沒有幾天了，能教你的就都教給你，父皇再問你，你可知朕為何恨透了令狐一族卻還是要娶令狐家的女子為後，甚至盛寵著景洵？」
「請父皇賜教。」
一聲嘆氣，我沒再听見腳步聲，想是他們已經停下，在我與紫茄子躲著的地方斜前方的路上。
聲音又起，那人道︰「錦兒是我這一生最愛的人，我貴為皇帝卻無法保她平安，是我的愛害了她，你是錦兒的孩子，我不想讓你也死在我的愛中，唯有冷落你才能保你平安，寵愛一個人就會讓他處在眾矢之的，而你則會安然無恙，父皇老了，這一生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母妃和景洵，孩子是無辜的啊——」
話到一半，那兩人已向前行走，我緊盯著前方光亮處，見兩道身影緩緩而過，那一襲明黃再暈黃的燈光下更顯刺目，伴著一角暗青而過。
听不見了腳步聲，我走到紫茄子身邊，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麼，心情也隨著沉重。
風燈照夜欲晚，竹林皆似霰，那一道暗紫身影巋然不動，滿身落敗，手臂自握著的竹子上緩緩放下，指尖血肉模糊，暗黑的血伴著絲絲腥氣順著指縫淌過手心滴入落葉。
我拿出帕子想給他擦擦手，卻是被他猛地一揮，我自己也險些栽倒，這個時候我想說什麼也沒用，畢竟被自己的父親拋棄，被自己的父親當做棋子對誰都不是一件開心的事。
林中寒氣越發的重了，滿衣裳帶著濕冷，我也是站在他身側，放下恩怨，為了碧梧，為了同是傷心人，陪一陪他也是管些用的。
「你還好吧？」
半晌我問出一句話，果然是沒人回答，只見他依舊注視著前方早已空寂的行路，雙眸蒙著一層霧氣，那迸發而出的目光中滿是不可置信又帶著破碎的驕傲。
雙手無力的垂在身側，無甚表情的臉卻忽的一笑，原來是這樣，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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