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先坐在這里，我去幫你打熱水。」元稹將我放在床上，把我肩上披著的他的素錦織瓖銀絲邊紋月白色披風解開放置在床沿，起身就要走……
「元稹……」我看著他漸漸離開的身影，他的名字不覺就沖出唇角。
「一會兒就回來。」元稹只是扭頭看了我一眼，就馬上離開了我的視線，我將腳上的鞋襪褪去，冷冰冰的手指觸踫著溫熱的腳面只是感覺一顫︰元稹，如果有下一世，我一定不再欺你，不再傷你……
「那些下人真是大驚小怪……」元稹的埋怨隨著他的進來而漸漸小了，但是我還是听到了︰他哪是好惹的角色，人家的一句話不知道他拿了幾句話堵人家了？
「秀兒，你還……好……」元稹的話就停留在那里，看到我坐在床沿，赤著的腳不停地來回晃著，臉一紅，剎那就轉身過去了，聲音里還帶著顫抖和強勢的命令，「秀兒，你將那……鞋襪，趕快穿上……」
「不要，我還要泡腳。那樣才能促進血液循環，對我的腳好，對了，你可是將治腳傷的精油拿來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報復他在梅園給我帶來的沖擊，所以這樣的話就直接沖了出去。
「秀兒可是知道女孩子的腳是不能隨便讓人看的？」元稹的身子還是背著我，手里木盆里的熱水在冷冷的冬天不停歇地蒸發著，一股股的白色熱氣就充斥在我們之間，他的聲音也顯得那樣不真切。
「自是知道的……」我沒有迷惑于這樣的氣氛，反而心里更是一靜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當初祈風也問過我這樣的話。他的話，他的每句話，我竟然都記得，他說的一點都沒有錯，我是記得，我竟然該死地記得……
「秀兒果然真心待我。」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元稹已然近身過來，將木盆放在我的腳邊，又將我的腳放入熱水里，細細的話里有著過多的痴念。
「元稹……」我的話在他殷切的目光里化作一個緩長的呢喃，那聲音本身就是綿長的，在白氣的襯托下更是顯得纏綿異常，一句話說出我就臉紅得再也說不出話來，眼楮也不自在地看向別處……
「秀兒此時甚是秀色，倒也配得上‘秀’字。」元稹低低一笑，見我這般模樣倒也不再挑、逗我了，細細撩起木盆里的水，潑向我的腳面……他竟然在給我洗腳？
「元稹，別鬧了。你先行出去，等我洗完了，便叫你……」我的腳開始不老實了，在木盆里亂蹬著︰不管如何，我都不能讓他幫我洗腳啊，他可是元少爺。即使褪去了刺史公子的名號，他也是聞名長安的大才子，而我呢？我只是一個在玉人樓做活兒的小丫頭，我有什麼資格，如何受得起？
「秀兒可是知道，我在長安想得最多的一件事是什麼麼？」元稹並沒有起身，反而用手按住我的腳面，制止住了我的反抗。
「嗯？什麼事兒？」我理理自己耳邊的碎發，自然而然地問出口了。
「要教你寫字。」元稹抬頭看著我，眼楮里光芒甚是明亮、吸引人，狡黠地笑笑，露出白閃閃的貝齒，喃喃似的開口，「我想要教你習字……」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你是長安聞名的大才子，我只是個小丫頭，什麼都不會……你怎麼會不嫌棄我，我不會習字，多的是大家閨秀的溫良女子會吧？不僅僅是詩詞歌賦，還有琴、棋、畫怕是都會的吧？」我似是嗔怪地開口，一開始不覺得，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酸味兒？
「秀兒明明知道的，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的……」元稹的臉低垂著，對著我的腳。我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只是這樣的語氣更像是我們久別重逢那時的……我剛剛要開口，卻被他搶先，「我已經落後了七年，那是我無法掌握的七年。那是屬于你們的七年，是我無法插足的七年，我真的想如果那時候我沒有去長安的話，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了？你都不會想象到當你甩開我的手，跑向祈風的時候，我心里的疼痛，我對自己說‘晚了就晚了吧，你不就是來看看玉人樓里的舊人麼，那有什麼關系’。但是說是那樣說的，可是我還是難受，所以不顧身份去找你……」
「元稹……」听到他類似告白的話（雖然以前也听到過，可是那時候畢竟是在裝睡，但是現在可是現場版滴啊），我竟然不安起來，腳也隨著我的動作不安分起來……
「我知道你是在祈風不久前傷到你的時候，才決定接受我的。那時候你是那樣傷心，那樣難過，但是我確實是高興的，因為他的冷情和不理解，我才可以一次次出現在你的面前，才可是換得了我們現今的相處。元稹真的知足了，本來以為要失去的美好，竟然回來了。元稹真的已經知足了……」元稹的臉還是低著，語氣里還帶著些些的試探︰元稹，你想要什麼，而我又能給你什麼？
「元稹，我出園的時候，你便來接我，好麼？」我的聲音很是飄渺，甚至是弱弱的，但是元稹他豈會听不見……
「秀兒，可是願意等我？」元稹的臉龐猛然抬起，柔情的丹鳳眼里閃現的都是希翼，亮亮的點亮了他整張俊逸的臉。
「嗯。」我的聲音此時更是微不可聞，但是他听到了，卻是沒有說話……
我看著他沉思的樣子，不覺笑了︰「你還在想什麼？」
「……」元稹卻是沒有回我的話，對著我俊朗一笑，將我從床上提上來，抱著我就是一個大大的圈圈，好吧，將我腳上的水都散了一地。我正準備控告他，他卻是萬分開心地在我耳邊耳語︰「秀兒，我們走，我帶你走，我們離開這里……」
「好，我們走，我們離開……」我靜靜地看著他俊秀的眉眼，口中的話就徑直溜了出來，可是心里的話還是在腦子里回旋︰你季秀，不，你李悠然有這個福氣麼？
「……」元稹像是看出了我的憂傷，細細的吻落在我的眼角，細語道，「便是等等，不需要多久的……」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望著他這樣一個面如冠玉的清新俊逸男子，我不知道是不是在感嘆︰便是這樣一個優秀的男子，無怨無悔地陪著我度過了這麼多的日日月月，李悠然你何德何能？像他這樣的男子應該是被許多漂亮又有才華有有背景的女子傾慕的，你不知道，你怎麼會不知道？
「秀兒可是喜歡元稹這幅樣貌？」元稹這廝這時候在裝傻，明明就听到我的話還來問？但是看他這樣，也不像是啊……
「自是喜歡的。」我很認真地回答他，就您的相貌如果在二十一世紀非要被人家姑娘追著簽名不可的，是非要和鐘漢良、喬振宇、霍建華、嚴寬他們天涯四美大戰n回合的，您想听這話不？
「好的，你的紙張和毛筆呢？」元稹這廝這會兒很是奇怪哈，竟然將我放下，自己去找我的寫作工具？
「在書桌的抽屜里啊……你做什麼？」
「寫字、作畫！」
「不要。我的腳還傷著。不要……」
「傷在腳上，不是在手上。」
「不要，那樣也不行。我腳疼的話，一定寫不好。」
「要麼你給我使使‘美人計’，我說不定就放水了，今天？」這廝什麼時候就到我眼前了？
「‘美人計’沒有，只有……」我收聲，元稹湊了過來，我就趁機撓他癢癢，他手里的紙筆就都盡數落入水里了（不要懷疑就是洗腳水哈）︰小樣，姐姐不僅僅是心理年齡比你大，好不好？
「誒呀，都落入水里了哈。」我看著水里漂著的紙張，嘴角帶著抿不去的笑意，再抬頭的時候，就看到元稹亮得不可思議的墨眸里閃著「霹靂巴拉」的光束，我連忙側頭，結果他的吻盡數落在我的臉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