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風見了自家妹妹都沒有來得及打招呼，更是將高大陽光的李廉當做空氣，徑直拉著我的手，什麼話都沒有留下拽著我走。
「沒有什麼事兒，我們一會兒就回來。」可憐的我，只能扭著脖子對著兩個一臉迷茫的孩兒解釋，但是我的話傳播的速度貌似和祈風走路的速度，差距挺大，他們是否听到了，我保持著懷疑、嚴肅懷疑的態度……
「喂，祈風！你慢點，到底要到哪兒啊？」雖然隔著厚厚的衣物，我看不到手腕紅腫，但是透過祈風的怒氣，我可以很清楚地判斷︰它必定是紅腫了，而且還是白里透紅，與同不同~~
「……」祈風沒有說話，只是通過那張皺巴著眉毛、薄唇緊抿的臉讓我知道他此刻的不快。
「……」他不回答，心情不好，我也不願意去觸霉頭了，就安安靜靜地跟著他。他先是將我帶到了梅園，後來話都沒有說上一句，又拉著我到了自己的房間。我們雙雙進門，他就將門緊緊鎖上，我坐在凳子上，拿了一個新杯子，倒著水，等著他的問話……
「悠然……」祈風坐在我的旁邊，眉頭依舊緊蹙，語速倒是不像剛剛見我那樣快了。
「叫我‘秀兒’。」我打斷他，見他臉上一眼而逝的失落，我苦笑︰怎麼可能會失落，還是他只是不習慣？
「你後來和玉娘說了什麼？」祈風單刀直入地問，漂亮的天狼星般的眼楮里閃爍著怒氣，那樣的怒氣，我無從考證級數，因為它的級數太大了，以至于我這樣沒有見過世面的孩子無從招架……祈風，你莫非是在害怕？
「玉娘說，如果我想要然兒他們平安離開玉人樓，就要答應她一個條件。但是她卻給了我兩條路……」我再也裝不了瀟灑、無謂了，真的很害怕自己拿著茶杯的手顫抖得厲害，就將杯子放在一旁，兩手緊握著，低下頭，「一條是我替然兒去前樓，另一條是我簽下協約，放棄元稹，並且在十八歲之後，遠離彰德府、長安，在元稹看不到我的地方生存。二者選一，她會將然兒他們的賣身契全部撕毀，放他們自由……」
祈風在听到第一條路的時候，眼楮里的火都要抑制不住了，那火如果蹦出來估計連河底的石頭都能染成「火焰石」了，氣息都明顯加重了，但是听到第二條路時，真的是長舒了一口氣，微微合上眼楮，細長的手指拂過自己的額頭，輕輕揉了幾下，最後道︰「那你是如何答復的？」
「玉娘並沒有讓我當場答復，說是在酉時去前樓給她答復……」我垂著頭，看著紅紅的鞋尖，不知道自己還應該說什麼。
「悠然……秀兒，酉時我會在玉娘的門口等你。我估計我的賣身契也是要換的。」祈風顯然是比較高興的，前一秒還緊緊皺著的眉毛這時候不僅舒展了，還微微上揚了，閃著欣喜光芒的眼眸里透著我無法忽視的期待，玫瑰色的唇帶著歡快的隱秘的笑……
「祈風為什麼會讓然兒他們去洛邑，而不是去江南？」我許是不願打破他的笑容，那樣的笑容過于熟悉也過于陌生，有時候感覺恍如隔世。那個「上官總管」也在然兒他們要離開這件事兒的面前，退出了歷史舞台……
「秀兒喜歡江南麼？」祈風的笑真真正正地詮釋了什麼叫做「豐姿卓越，淡雅從容，飄飄欲仙，美絕人寰」，一個「美」字去形容祈風並不過分。以前的他總是冷冰冰的，雖然有著讓人動心的皮囊，卻不可觸模，但是現在的笑容真的是男女、老幼通殺……若是以前，我一定會沉溺在他的笑容里，可是我現在總是會醒得很早，就像做夢一樣，我一直在提醒著自己不要醒，不要醒，但是事實上，在提醒自己的時候，我已經醒了，夢已經醒了……
「若是秀兒喜歡江南，我們先到洛邑，再坐舟到楚地吧，那里是我和然兒的根，我們到那里去品真正的君山銀針，去看大片大片的茶花，去听江南梅雨季節的細雨喃喃……」祈風說著興奮的話，甚至都拉住了我的衣袖。這樣的他，我沒有見過︰祈風是那樣的人，即使是很高興都會淡淡的，不會如此激動……
「祈風你是知道我一定會幫然兒他們的，對麼？」我輕輕將自己的衣袖從他的手指中抽出，抬頭看他，我的笑容就那樣僵在臉上。
「你們女孩子似乎都對金陵有種特別的感情，在這點上你和然兒很像……你放心，你的協議簽過了，你十八歲離開了這里，就先去洛邑。然兒他們在洛邑那兒接應你，至于我，小小的玉人樓怎麼可能會攔得住我？到時候，我們在洛邑回合後就去金陵，畢竟天高皇帝遠，誰能捉得住我們？秀兒，你說不是麼……」
「……」這時候的祈風和以前那樣的不同，那樣的不確定，甚至他都不願意給我說話的機會，也不回答我的話，只是一味地想著我們以後的日子，我自己也是知道的，甚至在他知道玉娘給我出的難題的時候，他也只是慌張，還是很篤定，而現在呢，已經亂了……
「祈風，你可以停下來，听我一句麼？」最後，我還是拉拉他的衣袖，半天都沒有說出來話，眼楮也莫名地慌亂了，不敢看他︰莫非我自己也在害怕這個結果，這樣的結果我自己都不敢接受，以至于我想說出來都是如此費勁兒？
「秀兒……你看，我都忘記了。我還有事兒要去前樓處理一下，就先走了。」祈風的笑很是勉強，深深吸了一口氣，身形還是有點慌忙……
「祈風！」我的叫聲短促而有力，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確信祈風是听到了，因為他的腳步停了一下，卻沒等我開口，就又離開了，我望著他的背影，無意識地朝著他離開的方向，走了幾步，最後扶住身邊的棗樹，頭倚到樹干上，「季悠然，那個選擇真的是對的麼？如果是對的，為什麼你自己都在害怕呢，你竟然也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