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總管說過︰長安或者洛邑。你一定會從里面選一個的。」小安說這個話的時候,臉上還帶著些許的崇拜。我其實也挺崇拜他的。長安、洛邑,這兩個城市是我最可能去的地方了︰洛邑有然兒和李廉,本身也是個好地方,我為什麼不去;長安有元稹,本身又是繁華的首都,我為什麼不去?只能說︰祈風真的是個……
「我為什麼要從長安和洛邑里選擇?」我這時候竟然不知道為什麼想要跟祈風賭氣一般,說出這樣的話,手里拿著元稹的信件,緊緊的,「若是我說︰我要回彰德府呢?我說我要去親眼看看你們上官總管的葬身之地呢?」
「但是現在拓跋雲那廝在彰德府,你怎麼能去?」小安的眉毛皺得緊緊的,很自然地形成一個「川」字,眼楮里透著不可思議,但是眼楮太亮了……
「我們走水路,去長安。」我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願意看到小安高興的神情,像是在報復誰一般,「去長安」的話月兌口而出,也不理睬小安的呆愣,就自己先向前走著。
「你真的去長安,不回彰德府了?」小安似乎是追過來了,隨後像是反應過來了一般,拉住我欲走的衣袖,停下來,「你恨上官總管?」
「不,我不恨他。」我不知道這時候我是想對小安說什麼,還是想對自己說什麼,「可能一直都是我的錯,是我太倚重他了,對他過于包容了,所以讓他以為只要他肯對我說幾句軟話,只要他肯對我柔情相待,我就還會在原地等他,就會原諒他。因為那樣欺騙、背叛的成本太低了,所以他就可以不在意了,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拿自己的謊話來蒙騙我……」
「秀姑娘,你一定是有事誤解上官總管了,他一定不是你說的那樣,他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的,你們從小就在一起的,你怎麼會不明白他?」小安貌似有點激動,一把抓住了我的雙肩,我掙月兌不得……
「玉人樓的破事太多,我的心眼太少。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猜別人的心思,特別是我親近的人,那樣太累了……」我淺笑一下,有點有氣無力,「若是沒有那封信,若是沒有,我還可以抱著他給我的回憶去找他,即使他人就在彰德,我也會什麼都不顧地去找他,直到看到他涼涼的尸首,我就會安心地和他一起睡去,但是沒有,他連夢都沒有留給我……」
「或許你可以去彰德府……」小安的聲音有點小,小得讓人感覺有點心虛。
「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恨他。但是這並不代表著我就原諒了他,即使他已經不在了……」我用力地扒開他的手指,眼楮看著遠方,模模手里的信,身子向前踱著,靜靜道,「既然開始和過程都已經有了,我又何必在意結果?」或許一開始就是這樣的,在身邊的人都會離開,直到我們丟無可丟了,就到盡頭了……
「看來最後姑娘還是相信元少爺的,不過既然姑娘已經決定了,那麼無論哪里,小安也要跟著。」小安緊隨著我,我搖搖頭,開口道︰「他的人,我不要。」
「可是……」小安頓了一下,步子卻沒有停,嘴里的話並沒有說完,就被人打斷了,那聲音是如此熟悉,以至于我听到心里都會驚慌。
「她怎麼可能會跟你走?」男子的步子輕輕地落在地上,卻重重打在我的心上,邪魅的眼楮里沒有嗤笑、沒有邪笑,只有冰冷,看著小安的樣子讓我感覺不寒而栗,我一直都知道他不是個良善的人,也知道他一貫冰冷,但是此刻還是被嚇到了,「怪也就怪你們家總管過于輕敵了,才出彰德府就出手,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拓跋北夷子,你倒是想得長久,難怪我們總管……」小安的話並沒有說完,因為拓跋雲根本就沒有給他機會,一個伸手,一個收手,只是幾秒的時間,我甚至沒有看到小安的掙扎,只是身子離地了一會兒,腳在半空中停留了一會兒,幾滴血滴到了地上,濕稠的血都沒有來得及蒸發,就軟軟地、徑直地落到了我的腳下。只是這麼短的時間,剛剛還在和我一起討論「去哪里」問題的人,就從這個世界消失了,眼楮瞪得大大的,嘴角上掛著讓人反胃的、讓人驚恐的血,就像那夜的碧兒,我始終想要忘記卻總會在睡夢中憶起的碧兒,那時候她也是這樣,不過她是笑著的,嘴角的血和胸口的血都融合到了一塊,帶著別樣的妖冶……
「悠然,別看……」拓跋雲一腳將小安的尸首踢向一邊,大大的手帶著小安的血氣覆上我的眼楮,微微的繭子磨著我的眼皮,我們距離得太近,我甚至可以聞到他身上的風塵土氣和……稀釋不了的血氣,濃濃的血氣……
「你到底還是來了啊……」我緩緩開口,有點無奈,有點認命的挫敗感︰為什麼都是這樣,就是擺月兌不了麼?
「若是我不過來,你便真的會去長安麼?」拓跋雲看著躺在飯桌上的小綠和一眾人馬,暗自皺皺眉,扭頭看著我問。
我笑笑,可是也知道自己的笑比哭還要難看,那抹笑抑制不住︰「你又殺人了,而且這次是在我的面前……」
「……」拓跋雲沒有答應什麼,只是拉著我的手又緊了緊,眉皺得更深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