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栩溫柔淺笑,身子往後蹭了一蹭遠了她分寸距離,頭枕雙臂,靜和道︰「聰明如你,不需我多加解釋罷?」
「我不敢。」她眼中的驚愕漸漸換做一番惶恐,四下一轉的不知能將目光放到何處才好,但周身卻似忽而有了力氣一般,猛然從床上翻了起來,一面整理衣衫,一面氣息紊亂道︰「北夏王室的人我早已怕了個遍,實在不敢沾惹,請七爺放過我吧。」
他語氣微揚,躺的依舊安穩,「我不放如何?」
「您的美名,不值得為我耗費盡了,您不怕傾國傾城,我也怕損了您的命。」
「步輕幽,」他恍若好笑一般,「你敢不敢誠實的給我一句回答?」
她月兌口問道︰「什麼回答?」
夜栩的清朗聲音在他漸漸沉著的笑意中顯得格外清晰,一字一句,都鏗鏘有力的砸在她的耳中,「若是,夜無殤不是亂臣賊子,而我也亦非榮王之尊,如今此時,我和他就這樣干干淨淨的放到你面前,只是兩個男人而已再無其他,你會選誰?」
這個問題,如今初次遇見,于她,卻好像早已不是第一次听。
只是答案,誰又能說得清呢?
「……他終究是亂臣賊子,你畢竟,身在榮王之位。」
他翻身而起,站立她身後,看著她清麗的背影,從小的執拗讓他總是想刨根問底的要個答案,「那若不為我父皇,不為忠義之道,我也不是你夫婿,你會否還幫我?」
「沒發生的事,我沒辦法給出答案,」她的聲音漸漸開始顫抖,「……事實是,先帝對我有大恩,我自小听著忠義長大,你也……的的確確,是我夫婿。」
久久,房中只有燈燭的昏暗光亮而已,無聲,亦無息。
「你何必棄之舊愛?」半晌之後,他看不見的她的神情中徒添悲戚,忍著莫名的一陣發自心底的疼痛,她說道,「能得一世情聖之名,專心無悔的去愛一個人,不是很好嗎?」
「你還愛夜無殤?」他清冷的一句話直直向她逼來,不帶半分停頓。
她搖搖頭,卻也不作正面回答,「我不是英雄,自然不必非要美名來伴,何況我的名聲,本便是不好的,用不著再去委屈了自己。」
「哈哈哈……」他忽而一陣大笑,爽朗而又無奈,「你只知自己有紅顏禍水之名,難道當真料想不到,那些不曾被安排上這個名聲的女子會有多想成為你?……還有與你朝夕與共的男子,會有多想去愛你?」
最後一句,實在像是千斤重鼎,就那麼準確無誤的砸在她的心上,不留半點余地。
「想想,自然就只能是想想而已,」不知不覺間,她眼角滲出幾滴淚水,許便是這幾滴淚水,讓她回過了心神,終于又一次告訴自己,清醒,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她緩緩轉過身子去,還不著痕跡的拭去眼角的遺跡,「夜已深了,七爺,早些安置吧。」說著,她欠身示禮,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講規矩禮節。
而夜栩的那種表情,亦是從未有過的深邃。
「輕幽,」他前走一步,雙手扣住她的雙臂,溫柔安靜,「我在等一個機會,一個對你好的機會,等到哪一天,你能解開你的心結,我夜栩用父皇母後之名起誓,終此一世,只願與你一人結心……」
淚水,終究還是不听控制的流了出來,她皺緊了眉目,只淡淡的看著他而已,可那份眼中的堅韌不拔,讓她光是這麼見了,都心中動容。
結心、結心,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這輩子,未必能等得到。」她咬著牙,一字一頓,這已是她此刻能說出的最不近人情的話。
他坦然一笑,「那我也會陪著你,苦一輩子。」說罷,他放開了她,繞過她去熄了燭火。
她坐在床上,感覺著他躺到榻上,好似一切如常。
她想著,還是用低聲倦極般問道︰「你怎麼知道,不會有第二個我,在日後能讓你像放下商柔盞一樣放下我?」
「我不知道,」黑暗之中,他回答卻的很是坦蕩,「但天下間,不會有第二個步輕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