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休養生息之後,到了五更時分,天還是黑的,整個軍隊便又開始拔營起行了。
這一路從盛京到長安,輕幽仿佛見識到了這一生中最漫長的夜,也見識到了一次又一次在那一個瞬間,從極黑極黑的夜,倏爾轉入一片魚肚白的清冷。
原本這一路走著,雖是辛苦倒也算安生,夜栩心里掂量著,照這樣下去,應該是能比辭安軍先到長安的,只是不想大隊行至潼關之時,卻傳過來了一份叫人不安生的敵情。
「兩位王爺,前方剛傳來的軍情,說是伊犁方面有敵軍援軍日下已到長安城外不遠處的漢中,我方探子暫觀其形,大致估算約有三萬人馬,後面大隊不斷,只怕還有源源不斷的援軍前來。」潼關帥營中,潼關城中的守城將軍石從錫帶著前面傳來的軍情向夜栩、夜楓報稟。
夜楓聲音冷威問道︰「兵力如何?可瞧得出是什麼路數?」
夜栩听他這麼問,便知道他心里終究還是放心不下慕茶,又听石將軍回道︰「回兩位王爺,探子回報,敵軍皆是訓練有素,打著‘騰’字旗,只是看其行軍方略,卻不像以往遭遇的躍召軍、武德軍,下面士兵識不出來,只是听著說法,屬下分析以往的軍事材料,根據其路數……已是多年不曾見過了。」
這石從錫已是潼關多年的守將,都是與步天籌差不多的年紀了,一向得夜楓信任,軍事經驗吩咐,夜栩見他將話說到這個地步,意識到他該已是猜了來者是哪一家軍,只是自己不說罷了。夜栩重重的呼了一口氣,沉沉道︰「長安城果真好大的造化,亦不負古都舊京之說了。」
夜楓見此,心里也是確定了,隨著夜栩話畢,他生冷氣沉道︰「辭安軍……」
石從錫見此,暗自猜想這面前的兩位王爺該是早已洞悉了這些事情,又因夜栩年少英名遍天下,如今一見果然是人中龍鳳,故此心里原來為長安擔心的千斤重擔也暫且松了兩分,隨即便問道︰「兩位將軍既是知道來者系辭安一軍,不知有何打算?」
听他言辭已將‘王爺’改作了‘將軍’,他們也明白如今早過了寒暄的時候。又因此番戰事突然,前事的準備總是為著長安城中之事,這周圍城池里的布防卻來不及去管,夜栩便向他問道︰「石將軍這里有兵士還有多少?事出突然,我們來不及這些準備。」
石從錫也料到這里,早便準備好來稟報,「是,因潼關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故此常年在此的守軍只有五千,因前方戰事兵貴神速,故此未及稟上,屬下已遣調三千將士前往長安衛城,余下眾將,皆听二位將軍示下。」
夜楓道︰「很好,潼關雖易守難攻,一時也打不到這里,但不能不為後路準備,這余下的兩千軍士就留駐此地,負責糧草之事。」
石從錫听了,應聲道︰「是,屬下遵命。」
夜栩想了想,又道︰「這場仗不知打到何時,糧草之事最是緊要,如今此事便全權交與將軍手里,務必要使前方戰士糧草不斷,同時,亦不可為難了百姓。」
「兩位將軍放心,屬下已安排下去,往東邊的路都是極為通暢的,各地征糧皆有個限數,定不會是怨聲載道。」石從錫本是體恤百姓的高官名將,一向最是在乎下面的安居樂業,這些事情,早便是打算好了的。
「嗯,如此甚好。」夜栩頷首道,又向外面傳喚進了哨兵,「傳令下去,一刻鐘後大隊起行,不準耽擱。」
哨兵得了令,便跑步向前方傳了令。
石從錫又想到前面有士兵回報,說了王妃隨行其中之事,于是便多問了一句,「恕屬下多嘴,屬下听聞兩位王爺此番出征,亦有二位王妃隨行,不知二位王爺的意思,可是要讓王妃跟著到前線去?」
他們二人對視一眼,夜栩道︰「卻是不錯,兩位王妃亦是都要到前線去的。」
石從錫唯恐到了戰場若有王妃在側會讓他們二人分心,于是諫道︰「這本是兩位王爺家事,身為下臣本不該多嘴,只是沙場之上刀劍無眼,只怕兩位王爺也有照顧不到之處,王妃們都是千金貴體,若是傷到一二決計不是好的。這潼關如今看來也尚算安全,驛站之中雖與王府不可相比,倒也算安穩,比軍營的環境好上很多,若是二位王爺放心得下屬下,不如……」
石從錫這邊話未說完,夜楓便抬手一揮打斷了他的話,「不必,既是隨軍,就料定了不會有好日子過,又豈是來這里享福的!」
石從錫與他相識多年,到從未見過他如此唐突,一時間自己的話卡在哪兒,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夜栩看著,一邊知道石將軍是怕王妃在側讓他們誤了正事,一邊也知道夜楓這樣的表現,著實是把與夙雪的氣撒了出來,倒白讓石將軍擔上了,遂即便圓道︰「將軍不必憂慮,此番王妃隨軍皆是為著她們對西齊有所了解,與戰事有益無害,將軍好意我們兄弟只能敬卻了。」
石從錫倒是從來都不曾想過夜栩這樣的人會有這般的氣度,一時之間心下大驚不說,腿上也連忙後退躬身道︰「不敢,王爺言重了。」頓了頓,方才又道︰「兩位將軍大可放心,屬下時刻听候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