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大約過了五日,我們才慢慢喲喲地走到了張北佐領府中,我山西的阿瑪早就在門口等著了,與他一起站在那里的估計就是佐領常海常大人,人很精神,身材健碩,四方大臉,有些黝黑,估計和常年征戰有關。我本意要下車的,但罕摩爾姑姑說這不合禮數,因為我和四阿哥都是皇族,而他們現在只是臣下。因此,馬車直接從大門進去,未作任何停留。我讓小文先行下車,找我阿瑪說一聲,讓他趕緊到後面來見我。
常大人將自己的後院給我居住,自己主屋貢獻給了四阿哥,他自己搬到張北衙門去住了。他夫人和其他幾個孩子留在京城,沒有跟過來。因此這邊的丫鬟婆子也沒有幾個,罕摩爾姑姑又忙著張羅去。紅雲和兆同一進入張北地界,就進入了備戰狀態,跑前跑後,我每次都只看到他們幾個飛馳而過的身影。四阿哥和常大人到前院聊局勢去了,阿瑪和他們打過招呼之後就跑到後院。我早早就守在院門口,翹首企盼。見他小跑著過來,我也立刻小跑著迎過去,然後給他跪下認真地磕了一個頭。嚇得阿瑪立刻也跪了下來,連聲說︰「七格格,不能對我行這麼大的禮啊。」
「有什麼不可以的?您是我阿瑪!」我不樂意了,這好歹也是錢小平的生身父親,我答應錢小平要好好照顧他們的,結果我過的亂七八糟,也連累他們揪心揪肺。這一跪,是表達我的千萬個對不起。
「現在您是七格格,我是臣子。」他趕緊把我攙了起來,小文也立刻過去攙他。
「小文給老爺見禮!」小文的禮數倒是很全,阿瑪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
「阿瑪,咱們爺倆就別那麼多見外的了,您知道我的脾氣,皇阿瑪也知道,所以他不會怪罪您的。」我攙著阿瑪往院子里走,「再說了,現在我們在外面,規矩什麼的先暫時放一放。」
「唉,你真是讓人操心啊。」阿瑪嘆了口氣,看了看我,「這臉色太差了,吃了個鴿子蛋居然都能鬧成這樣。」
「嘿嘿,誰知道我咋會有這個毛病呢?話說,咱家族還誰吃什麼有過敏啊?」
「你額娘嘍,她不能吃雞蛋,一吃雞蛋就惡心,渾身起紅疹子。」
「哦,我說這麼多年我都沒見過咱見炒過雞蛋,原來是這樣啊。女兒真是不孝,都不知道。
「也不能怪你,這些年你也沒在家住……」說著說著,阿瑪的眼眶都紅了。我也覺得有些哽咽,幸好這個時候小文奉上了茶,我別過頭去擦了擦眼楮,才笑眯眯地說︰「阿瑪,這是從宮里帶出來的茉莉花茶,我現在不能喝,但您能喝。我讓小文還準備了幾大包,一會您拿走,帶給額娘去。」
「謝七格格!」阿瑪的禮數太周詳了,他又站起身準備跪下去謝恩。我直接高聲喝了一句︰「阿瑪!」小文立刻關了房門,跪在了地上。我也趕緊站起身來,走到阿瑪身邊,「阿瑪,女兒是有多麼的不孝啊,您不能老這樣跪我吧,那我真是折壽了。現在沒有外人,就咱們幾個,您何必呢?」
「唉,小平啊,這兵荒馬亂的,萬一傳出閑言閑語,你我都受不了啊。」阿瑪重重嘆了口氣,在我的攙扶下坐了下來,「你大姑姑之所以讓我遠走他方就是怕有一天出事,結果呢?大阿哥鬧出天大的事端,連累族人。我不能再讓你出事了,咱們赫舍里家族也再禁不起折騰了。」
「阿瑪,事情都過去了,以後咱們再小心些就好了。更何況,何不趁這次機會,您帶些家人再走得遠一些,離開這些紛爭,為什麼要到張北來為他們籌備物資啊?」
「這說起來就話長了,以後慢慢解釋給你听。現在最要緊的是你養好身體,這一天到晚的病歪歪的可不成。你額娘雖然不能跟過來,但也讓人捎來很多東西……」
「阿瑪,宮里的東西多得是,何必咱們花錢破費呢?」我笑眯眯地讓小文從包裹里取出了另外一個小包裹,輕輕打開,阿瑪瞬間就傻眼了。里面全是各式珠寶玉器,都是頂級貨色。「這些東西都是各地大臣饋贈禮物,我偷偷藏了些珍品,想著找天給您呢。銀票我換不了,但東西咱都有。」
「小平!」阿瑪有點驚慌,我樂了,我這個英明見過大錢的阿瑪居然被這麼一包明晃晃的真金白銀唬住了。「外面傳你把全部家當捐獻給了皇上,怎麼還有私藏呢?」
「阿瑪,您也說是外面傳了,但您也沒看到啊?」我招呼小文去外面看看有沒有人監听,然後壓低了聲音說道︰「每次有人送東西來,我都撿最好的藏起來,都是最小的一部分,但也都是最好的,所以也沒人能發現。嘿嘿,阿瑪,咱在山西錢莊待過幾日,可不是什麼都沒學到的。」
「這孩子……」阿瑪眉開眼笑起來,「我當時听到這消息的時候還說呢,我家閨女不至于這麼大方吧,原來如此。」
「您好歹也是混皇族的,這些翻雲覆雨的小技巧不是不知道吧。」我也跟著眉開眼笑,怎麼看怎麼像一對奸詐的父女。
「你呀,就沒學好的。」
「阿瑪,話說這些東西您給額娘,萬一以後出了事情,我們也好有錢防身。」
「你又鬧出什麼亂子了?」
「伴君如伴虎啊,現在
我還沒鬧出事情,萬一以後呢?」我把小包裹又緊緊扎上,放到阿瑪的懷里,「有錢能使鬼推磨,您拿著就是了。」
「唉……」阿瑪又嘆了口氣,「你留幾件吧。」
「您有銀票和碎銀子嗎?這些珍寶要變現太麻煩了,我和小文都不能隨便出門兌換,您想辦法給我們拿點碎銀子和銀票,萬一有事情也好手里有錢,是吧是吧?」我笑眯眯地說著,心底卻在盤算著另外的事情。
「嗯,明天拿過來。出門在外,你們兩有錢還是好的。」阿瑪點點頭,端起茶碗喝了幾口,「你這次的病癥大約需要多少時日治療?」
「林太醫說估計也就5天左右,之後帶一些藥品就回宮了。不知道戰況如何了?話說,十阿哥這一仗也打了快大半年了?」
「十阿哥是打仗的好手,不過對方也不弱,他們常常搞偷襲,弄得咱們大清的兵將每天都筋疲力盡。天氣漸涼了,希望趕緊結束戰斗。」
「我一直有個疑問,為什麼您要負責這次糧草的事情呢?」阿瑪向來是躲在山西不關心政治的。
「皇上的密旨,他希望我能幫十阿哥一把。不過咱們赫舍里家族沒什麼掌握兵權的人,就是一個常海不過是佐領,官位不大。即便是立了戰功也不能提得太高,畢竟大阿哥剛剛被廢。」
「難道皇阿瑪是想讓您發財?糧草這事情是肥缺啊。」
「恐怕也不是,基本都是平價買辦來的,沒有任何油水。」
「那唯一的解釋就是皇阿瑪看您老實可靠,不會貪污,所以才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您處理的。」我笑嘻嘻地說。
「為什麼是四阿哥陪你來的?」阿瑪話鋒一轉,問起了這次隨行的人員的事情。
「他的廚子捅得簍子,自然他來善後,合情合理。」
「難道沒有別的原因嗎?」
「有什麼?」
「四阿哥是那種安心一禺的人嗎?阿瑪的眼楮晶亮晶亮的。
「很明顯不是啊!」我也迅速在心底轉悠著各種想法,「難道皇阿瑪想讓他到前線立戰功?可他什麼兵馬都沒帶來。常海大人是十阿哥的人,也不可能接受四阿哥的指揮……」
「可你別忘了,常海是咱們赫舍里的人,而四阿哥因為你,和赫舍里家族走得很近。不難保皇上給了他什麼密旨。」
「這……」即便是給了密旨,讓四阿哥到前線去,最終若勝利,戰功是十阿哥的還是四阿哥的?到時候兩派對立爭斗,必定又掀起軒然大波。八阿哥很明顯已經沒有能力爭權奪勢了,而十阿哥也不見得能握有多少底牌。哦!是十四阿哥!這次帶兵打仗的阿哥當中,有十四阿哥!歷史上都有十四阿哥和四阿哥爭奪皇位的戲碼,難道現在就開始了?「是十四阿哥?」
「什麼?」阿瑪愣了一下。
「阿瑪,要是糧草送完了,您就趕緊走吧。」我把椅子往阿瑪身邊挪了挪,小聲對他說,「您這麼一提醒,我想起十四阿哥這次也隨軍打仗。您知道雖然十四阿哥和四阿哥都是德妃娘娘的骨肉,但自小兩人就不對付,這次戰事若勝利了,就絕對是以後爭奪皇位的籌碼。十阿哥因為出身問題基本上已經可以排除在外,但十四阿哥不一樣啊……您懂我意思了吧。」
「嗯,這推理也是對的,看來皇上又開始擺迷局了。」阿瑪點點頭,也小聲說︰「那我明日就啟程回去了,這種爭斗的事情對于我們來說沒有任何好處,你可要萬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