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齊嘿的一笑不作聲。舒望星有些尷尬道︰「小蝶,什麼時候說話能饒人呢?」
小嫣笑了笑道︰「既然都是自己人,杜長老,童長老,你們便跟我們一路走吧。」
童一慎忙搖頭道︰「騎馬的叫化子,只怕天底下也找不出幾個來呢,太引人注目了,我們還是遠遠跟著好。」
小嫣知他說的也是事實,一笑,也不多留,驅馬前行。
行了幾步,杜思洛忽然追過來道︰「舒姑娘,我們一路追過來,好象還未見姑娘一行休息過呢。前面再走幾里路,有一家雲來客店,其實是我們丐幫的分舵之一,分舵主乃是我的弟子,極是可靠,不如此在那里打個尖,叫他們備了好馬換上,如何?」
小嫣笑道︰「那便相擾了。」
杜思洛大喜道︰「那我便先行通知他們準備便了。」
他驅起馬來,帶了一路塵土飛揚,徑自去了。那馬兒雖不養眼,走得倒是極快,看來是匹極好的馬愣裝成熊樣了。
方岩見舒望星坐回車廂之中,眸中仍閃著奇異光彩,甚是喜悅,不由問道︰「大哥,長纓故友,是什麼意思?」
舒望星微笑道︰「我們幾個人,是在長纓鎮認識的,彼此便稱作是長纓故友了。」
他接著講起了當年的事。
當年的小城鎮。
當年的貧賤市井之交。
當年的小武小齊小舒小鐘小顧。
當年的快樂與痛苦,笑出的與哭出的眼淚。
「小武便是武中天。」舒望星告訴方岩︰「當年和我任性拼酒的小武,如今已是丐幫的幫主了。」
先是布衣賭俠齊若飛,後是丐幫幫主武中天,方岩也有些神思恍惚了。布衣賭俠已很有名了,出手雖不多,卻除過好幾個極厲害的邪道人物,極是為人稱道。更何況丐幫幫主武中天!
他的聲名,甚至早已蓋過了銷聲匿跡了五年的北極舒望星,成為江湖後起之輩中的翹楚,也成了年輕江湖人的夢想和偶像。
誰叫他的降龍十八掌霸絕天下,又是丐幫的新任幫主呢?
可這樣一個人,居然也是舒望星的好友之一。
雖然舒望星五年未履江湖,但他的朋友一見他有難,立刻毫不猶豫,趕來相助。
人的一生之中,只要能得到一個真正的生死之交,便該知足了。方岩看著舒望星,心中一陣溫暖。他有這樣一個大哥,或者師父,一生也該知足了。
傍晚的時候,眾人果然來到了雲來客棧。杜思洛帶了一個六袋弟子在外迎著,因怕招搖,直接將一眾人等引到後門。
小齊首先伸了個腰走了過去,道︰「今兒一定好好吃一頓,睡上一覺。自從跟了這車,先是在車底吃沙子,後來又在車前喝風,也該歇息了。」
方岩下了車,正要扶舒望星,舒望星卻讓過一邊,扶了謝飛蝶先行下去,自己才緩緩下了車來。
夫妻二人攜了手,相視而笑,走向店鋪後院。
兩人衣著雖是一白一黑,但一般的俊雅不俗,晚風之中,映著潔淨的小小後園,看來竟也極是般配。
方岩看二人相依相隨,無端地有點感動,不由望向小嫣,卻見小嫣也正從叔叔嬸嬸身上收回目光,看向自己。
四目相對,小嫣若有所思,低下了頭。
杜長老早在後院小小一個廳堂之中備了桌酒菜恭請眾人就座。
眾人看時,見廳堂雖小,收拾得卻很是整潔。牆上掛了幾幅字,仿的王曦之筆風,甚是俊勁有力,小齊走近細瞧,笑道︰「我說怎麼看著眼熟呢,原來竟是小武的字!」
杜思洛一指身後的六袋弟子,道︰「幫主前年到這里巡視,對我這弟子管理的分舵很是滿意,喝了許多酒,一時高興,寫了這些字,也是對這些孩子的鼓勵了。」
小齊道︰「這些年來小武倒是越發出息了。听說小鐘的官也越做越大,很得皇帝信任。這兩個人的成就將來有得一拼。不像咱們,胸無大志,天天只知道賭錢混日子。」
他一腳踩在凳子上,提了酒壺便往口中倒去。
謝飛蝶也不客氣,拉了舒望星,徑坐了上座,倒了熱酒便吃。
其余小嫣、方岩和杜思洛、童一慎也依次坐下。因出門在外,顧不得許多禮儀,秋姨和侍女也在末座奉陪。
所奉酒菜,雖非山珍海味,倒也經過精心烹調,尤其幾道家常小炒,不但小齊吃得贊不絕口,連舒望星都微微動容,向著謝飛蝶道︰「這味道,倒和你做的有幾分相似。」
舒望星雖不挑食,但出身世家,于吃穿一道,畢竟還是很講究的。因此流落江湖居然會開個酒館,找來烹調技術極高明的廚師;即便為掩人耳目故作平庸,穿得極其粗糙,謝飛蝶也會給他預備著極考究的衣衫,讓他穿在粗布下,或供他偶爾露出本來面目走動時穿。但自被小嫣制後,一路行來多在顛簸不安之中度過,除了方岩傷病耽擱的一日,竟不曾好生吃過一頓,這時逢著自己愛吃的,也多夾幾筷了。
方岩卻想起了當日在鏢局之中,師母和雲英做的家常菜式,一般的美味可口。想現在青州之難暫解,以林如龍的謹慎,大約暫時還是不會接她們回來的。自己此去圓月谷,也是前途未卜,更不知幾時才能再吃得她們的小菜了!
小嫣笑道︰「杜長老,從哪里找來的好廚師?果然好味道!」
杜思洛道︰「舒大小姐有所不知,這里的廚師本是皇宮里出來的呢,因沖撞了一位寵妃,才被貶來此地,被我們找了來,真的是好手藝啊。」
一眾人等一路奔波,時時防備敵人來襲,早已很是疲倦。這時到了舒望星昔日朋友處,心下略感輕松,好生享受了一番豐盛的晚餐。
一時晚餐已畢,有小二過來抬走餐桌,又齊齊整整備好些水果來,給各人泡了茶。
小齊當先嘗了一口,道︰「這茶淡得很。」
舒望星卻微微嗅了嗅,道︰「好香!」
小嫣輕啜一口,道︰「是最好的碧螺春!只取了每枝上最女敕的一片茶葉吧!」
謝飛蝶細細品鑒道︰「水是隔年梅花上的雪化的吧,蘊著極淡的梅香。」
舒望星接著道︰「是綠萼梅上的雪。」
方岩有些發怔,茶的高低優劣他倒非一無所知,但要他品評,頂多只能用味淡而香,回味悠長來形容,怎能如舒望星這般甚至連什麼梅上的雪水都分辨得出來?
吳思洛微詫道︰「這茶也是廚師預備的,我只讓他預備好茶,也不知他能備出這麼好的茶哩!」
小齊見幾人說得一道一道的,又細細嘗了幾口,嘟噥道︰「怎麼就特別好了?」
其余人見小嫣等評得甚高,雖不甚了了,不由也細細品味起來。
舒望星一直呆在青州,久不曾遇著好茶,正默默品著,忽覺另有一陣淡淡幽香撲來,似是龍舌龍的香,夾雜著陽光下的青草氣味,清新素雅。原來卻是屋角處一只香爐中傳出。
小嫣也聞著了,奇道︰「這用的是什麼香?味道清香得很。」
童一慎道︰「什麼香?我可沒聞到。」
杜思洛笑道︰「不會是那只香爐里用的香餅吧。我們一貫不用香爐的,並沒備著香料。可能是幫里弟子臨時不知從哪里弄來的。」
舒望星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
這時侍女水玉忽然輕哼了一聲,眼中露出恐怖之色。
旁邊的小清怔了怔,正欲發問,只覺舌頭陣陣發麻,竟然已做聲不得。
小齊跳了起來,道︰「這茶有毒!」
他從空中再落到地上時已盤膝而坐,運功驅起毒來。
方岩的茶喝得不多,但也發覺自己全身漸漸麻木,大驚,勉力拔劍道︰「你們,你們不是丐幫的人!」他狠狠刺向靠自己最近的童一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