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曉陽那天晚自習的時候被程輝叫出階梯教室,是因為這期的學生校刊《海晨》的清樣出來了,里面有她的一篇散文,而且她還是校刊的見習編輯,程輝是副主編,外語系大三的學生,這期的校刊由他負責策劃組稿,明天要下廠印刷,所以今晚必須全部核校完畢。
曉陽和程輝一起來到了地下室校學生會的大通間里,靠西牆的編輯部大桌子旁已經有幾位同學在看稿。曉陽跟他們打了個招呼,找了把椅子坐下來認真地校對起自己的那篇文章。她完全被自己的文字吸引住了。雖然她學的是應用化學專業,屬理工科,但她心底對文學和寫作的喜愛卻是由來已久。跟許多青春多夢的女孩子一樣,她總有一種用筆端傾吐心聲的渴望,這種心聲是很難用嘴「說」來表達的。
校對完自己的清樣,曉陽又與其他幾位編輯交換稿子互校了一遍。回到宿舍時已經快半夜了。她輕手輕腳地進門,同屋的三位室友似乎都已經睡著了。借著走廊的燈光,她放好書包,拿起毛巾和臉盆出門往水房走去。快到水房門口的時候,冷不防後肩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曉陽嚇了一個激靈,猛地轉過身去,季星在那兒一臉壞笑。
「干嗎呀你,想嚇死我呀?」曉陽小聲地責備季星。
季星笑得更加神秘莫測︰「誰讓你搞得我不得安寧?」
「什麼意思啊你?」曉陽莫名其妙。
「走走走,進去再說。」季星推著曉陽進了水房。曉陽打開水龍頭開始往臉盆里放水,季星一伸手把水龍頭關了,一本正經地用川味兒普通話說︰「你先坦白吧,後排那帥鍋(哥)是怎麼回事?」
曉陽心里一咯 ︰「什麼帥鍋啊?」
季星不高興了︰「別鼻子里插根蔥——裝象啦!晚自習你一走,人家就繃不住了,馬上也走了,那臉拉得,跟驢差不多。前兩天我一直琢磨這老兄是看上我了還是瞄上你了,今天謎底大開,他是沖著你去的,害得我差點自作多情。我這一晚上可什麼都沒學進去,躺在床上也死活睡不著覺,你現在一定要說清楚,那帥鍋跟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都瞎說些什麼啊?我根本不認識他!」
「不認識他?蒙誰呢?」季星根本不信。
「好,好,就算我認識他,可我跟他就比你多了一面之交。」
曉陽簡要地把那天西文閱覽室的一面之交說了一遍,季星驚呼︰原來你被人一見鐘情了!曉陽斜眼瞥了一眼季星,說︰這種事只有你才會相信!然後不再搭理季星,打開水龍頭,開始洗漱。
躺在寂靜的夜里,曉陽沒有睡意。下鋪的季星解開了謎底,滿意地進入了夢鄉。曉陽嘴上說不相信一見鐘情,心里卻是有幻想的。從高中的時候她就不止一次地幻想,在一個風景秀美宛如仙境的地方,與一位心中的白馬王子不期而遇,兩人四目相對,便如磁與鐵般牢牢吸引不願分離,翩翩攜手展開一段浪漫纏綿的愛情故事。
雖然曉陽自己也說不清心中的白馬王子應該是什麼樣的,但她相信如果有緣相遇,兩個人一定會有那種通電般的心靈感應。那天在西文閱覽室遇到那個「帥鍋」,她的心靈卻沒有顫動。雖然她未曾真正與異性談過戀愛,但暗戀曾讓她體會過那種感覺。那是大一的時候,她喜歡上了院學生會主席。只要一見到他,她就會手足無措,哪怕是只听到他的聲音,她都會緊張出汗,臉紅心跳。可惜主席已經有同為大四的女朋友,兩個人是全院出名的俊男靚女情侶檔,看上去非常般配。自始至終,沒有一個人知道她暗戀過主席,她隱藏得極好,給所有的手足無措和臉紅心跳都找到了合理的借口,連朝夕相伴的季星都沒有看出來。
對于那個「帥哥」,她不是沒有客觀地分析過。正因為分析過,才覺得他跟自己不是一類人。縱然他有千般好,人長的帥,氣質也不錯,而且從這幾天的情形來看,似乎在學業上也很用功,應該是眾多女生的暗戀對象。但他無疑也是屬于「紈褲子弟」之列的,怎麼可能對一份偶遇的「愛情」從一而終呢?曉陽完全沒有把握。她只曉得自己想要的是一份天長地久的愛情,一旦執子之手,就要與子偕老,兩個人互為對方的唯一,任何誘惑或變化都不能改變他們之間如膠似漆的情感,要相依相守一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