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那天在歐陽老師屋里喝酒吃飯,薛老師還真是喝醉了!他沒想到在付校長的攛掇下,歐陽老師滿臉緋紅地舉起了酒杯,連連敬了他好幾趟酒。他知道她這是在感謝他幫助歐陽泉提高文科成績,他也知道她從來滴酒不沾的,他無從回拒,只好一杯又一杯地跟付校長對干,把氣氛搞得熱熱鬧鬧的,結果兩個男人全都醉倒在椅子上了。
所謂酒醉心明,朦朦朧朧中他伏在歐陽老師的肩上,被送回了東面的宿舍。短暫的路途中,他的臉幾次蹭著了她的臉,他能感覺到她的臉滾燙。倒向床鋪的拉扯中,他有意拖延了撒手的時間,差一點兒把她一塊兒拉倒在了床上。她軟玉溫香的身體誘惑著他,他腦中甚至涌出了抱住她不讓她走的齷齪念頭,雖然只是一閃念,也足夠把他嚇得半醒,在這塊荒山野嶺之地,尚存的理性毫無懸念地戰勝了險些借酒泛濫的**,他沒有資本也沒有理由「一失足成千古恨」。
理智的勝利往往會給人帶來好運。自那頓晚飯過後,歐陽泉便經常來叫他到那邊去吃晚飯。以前他的晚飯常常都是面條咸菜或中午的剩飯,這下好了,天大的晚飯問題解決了,民以食為天嘛。
後來習慣了,習慣便產生了慣性,慣性是很可怕的東西,讓人習以為常,失去了思辨的能力。偶爾歐陽泉忙著寫作業,忘了來叫他,他便習慣地主動走過去吃飯,極其自然,就像那邊是他固定就餐的食堂。當然,他是不會白吃人家的飯的,除了把自己分得的糧油肉菜統統交到「食堂」,並利用中午的休息時間到後院的井里打水,把兩邊的大水缸都灌得滿滿的之外,每天晚上,他還會認真地輔導歐陽泉的語文、政治、地理和歷史。暗黃色的燈光下,有時他甚至會產生一種錯覺,仿佛這兒是自己的家,在里屋備課改作業的歐陽老師是他的「那一位」,坐在身邊的歐陽泉是他的「女兒」,這個宛如畫境的幽幽天地里只有他們「一家三口」,沒有其他的閑雜之人,也不用擔心會發生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這不就是陶淵明筆下恬靜安寧的「世外桃源」嗎?
時間過得愈來愈快,轉眼間就到了六月底,歐陽泉期末考試的成績出來了,又是全年級總分第一,數理化自然沒得說,語文95分,政治96分!班主任薛老師異常高興,就像是自己的孩子考出了優異成績。歐陽老師當然比他還要高興,她答應過媽媽要好好照顧歐陽泉,培養她成才,找一份穩定的工作,不愁吃喝生活無憂。她做到了第一步。
歐陽老師高興的事不止一件,她所帶的初三畢業班有8人被省重點中學澧濱一中錄取,另有19人被其它高中錄取,這就意味著今年比去年又多了近10名鄉村窮苦人家的孩子可以上高中,將來可以參加高考,只要能考上中專,比如女生能上個護校,男生能上個商校什麼的,就能終身跳出「農」門,端上國家的鐵飯碗。
散學典禮暨畢業典禮上同學們載歌載舞,喜氣洋洋。一舞終了,小小的舞台上突然出現了歐陽老師的身影,手里端著一把二胡!她身穿一件長長的白底小藍碎花的連衣裙,飄逸如仙,清新如出水荷花。初三的同學沸騰了,立時掌聲如雷,他們已經整整兩年沒有听過歐陽老師拉二胡了,也已經整整兩年沒有看見歐陽老師穿這件演出服了!
「下面的節目,請歐陽老師為我們演奏二胡獨奏,第一首,《二泉映月》。」女生報幕員的聲音幾乎被掌聲和歡呼聲掩蓋了,她趕緊一溜小跑下了舞台。
歐陽老師朝台下微微鞠了一躬,在麥克風前款款坐下,低頭略思,遂開始運弓揉弦,悠揚哀怨的樂聲透過左右兩個喇叭在禮堂里緩緩飄出,絲絲縷縷,如泣如訴,淒婉柔美。
一泓悲愁映泉月,神曲繞梁今未絕。台下的薛老師被深深震撼了,雖然擴音器的音響效果不盡完美,但恰恰切合了他此刻的心境,那種時重時輕、時高時低的幽怨樂聲仿佛與他的離愁重重疊疊,讓他墜入一種月光映泉、踱步彷徨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