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譚華滿臉欣然地告辭離去，走進家門的曉陽卻陷入了沉思。今天譚華有意無意地提起了畢業後的工作問題，讓曉陽感覺到了一種壓力。以前一直想的是去美國繼續求學，根本沒有考慮過如果不去美國了怎麼辦？呆在澧濱的家里？真的回到一中當老師？NO，NO，NO！她不能！澧濱太小了！如果她不曾去北京上了四年大學，如果她像母親一樣只是到地區師範上了一個大專，然後再函授續本，她也許會非常樂意甚至慶幸自己能在澧濱一中有一席之地。但事實是，她這只小小的鳳凰早已經飛出了山城，見識了山外更加廣闊無垠、繽紛繁華的世界，她可以在累了的時候回來棲息，但絕不可能把自己關在這小小山城一輩子！
那麼，留在北京？留在北京干什麼？租一間房找一份工作？自己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就這樣匆匆踏入傳說是紛繁復雜、爾虞我詐的社會，自己能適應得了嗎？換句話說，自己能養活自己嗎？
一連串的問號在曉陽的腦海中盤旋，她發現如果她放棄去美國念書，面臨的選擇其實少之又少。但即使如此，她在心里還是基本推翻了去美國念書的計劃。她想自己一定是唐的累贅，唐為了賺錢接她去美國，早先一直在打零工，替人跑腿、排隊，遛狗，打掃花園、修剪草坪，送外賣……，他每次收到幾十塊美鈔，都會在QQ的視屏里把錢晃給她看，笑得格外開心。曉陽在這邊卻總是笑不起來，她會有些心酸，曾經那麼驕傲自負的他，從不需要為錢操心的他，居然開始以賣苦力賺錢為樂了，這都是為了自己呀！如果不是為了給她掙學費和生活費，他完全沒必要去那麼辛苦的！他媽媽說的一點沒錯，自己就是他的一個干擾！
如果說回澧濱教書是把自己關進了一個小籠子，那麼去美國，就等于把自己拋進了波濤洶涌的大海，相比之下，也許留在北京尋求發展的機會，應該算是腳還踏在實地上，既不會悶死也不會淹死，既比較安穩又具有挑戰性，而且是完全可以靠自己去把握的。我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創造未來，就像一首歌里唱到的︰「我要自己掌握遙控器」，在十九歲那個「月兌胎換骨」的晚上，這種信念就已經植入神髓，現在，是面對人生挑戰的時候了！別人能做到的我為什麼做不到？那麼多外地的大學生都能在北京立足，我為什麼不能？難道，我一輩子都要依附于別人嗎？
「曉陽，你接一下電話吧。」爸爸的聲音打斷了曉陽的思索，他拿著無繩手提電話站在門口，似乎在用眼神征求坐在床邊的曉陽的意見。
「誰的電話？」曉陽一邊向爸爸要過話筒一邊問，爸爸卻沒有回答，而是轉身走出了門外，還順手把門給關上了。
「喂！曉陽！曉陽！！！」話筒里傳來唐急切的喊聲。
曉陽怔住了，突然一陣心悸，鼻子酸緊，委屈的眼淚要跑出來了！這熟悉的呼喊牽動了她的身心，讓她喉嚨哽噎，說不出話來。
「曉陽！曉陽！我是唐！你還好嗎？」唐一邊叫喚一邊關切地詢問。
「我……挺好。」曉陽撫模著胸口調整著呼吸，盡量平靜地回答。
「曉陽！終于听到你的聲音了，我太高興了！你知道嗎？我都快崩潰了！再找不到你，我就準備去數碼大廈跳樓了，我……」
「去數碼大廈？你在哪兒呢？」曉陽有些奇怪。
「呵呵！我當然是在我們偉大的祖國了！」
「你回國了？」
「是，前天到的北京，昨天去了學校和普老師的診所找你，普老師說你已經回澧濱了，所以我已經買了明天晚上的機票，北京到澧濱的飛機只有晚上兩班，現在是旅游旺季，今天的票賣完了，要不然待會兒我就能見到你了！」
「你別……別過來。」曉陽的語氣突然抗拒起來。
「嗯？為什麼？」唐笑著問。
「因為……我不想見你。」曉陽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不是真心話。
「可是我想見你呀！」唐的口氣忽然一本正經起來︰「曉陽，我知道你恨我，你應該恨我，都是我不好，我向你鄭重道歉！我壓根兒就不該離開你，讓你一個人在北京受那麼多苦！這次回來，我就是想把你帶走，如果你的簽證順利，咱們就一塊兒去美國了，我相信上帝會保佑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