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笙瑣急忙呼喊,可哪里喚得住主子的腳步。
「大師,殿下他究竟怎麼了?」見言卿呆坐在地上,笙瑣唯有將希望寄托在這灰衣僧人身上。
言卿卻苦笑一聲,「不知道……或許,只是做一個抉擇去了。」
「抉擇?」笙瑣瞪大了眼,這僧人的話怎麼那般深奧,她听了卻更加糊涂。
可言卿沒有再說話,他只是從地上立了起來,雙目無神地拍去身上的灰,然後,轉身向寺院走去。
抉擇……瞬在抉擇,他何嘗不是?
師父說,他塵緣未盡,情債待償,指的,便是這一天的到來麼?
可是,什麼叫債,什麼叫償?
他奢望擁有她,是欠她的債,那麼,若他點破真相,成全她與帝嚳,便叫做償麼?
但是,她在那個世界,已有了未婚夫不是嗎?若他成全了這二人,是否又是欠了那名男子的債?
既然一場多角戀里,總只能有一個人擁有那女子的美好,其余人注定要受傷……為什麼那個幸福的人不能是他?
情,便如纏成一團的線,越是用力想扯開,那死結便打得越緊。到底,這份債,究竟要如何……才能叫結清?
※※※※※※
到底,該不該去見那小潑婦好呢?
正奇一個人在樹林外徘徊,心中好生糾結,無奈之下,只好摘下一旁的野花,一瓣瓣扯著,「去,不去,去,不去……」
可扯了幾下,忽地發現有點不對勁——他堂堂御前侍,怎可跟個沒出嫁的黃花大閨女似的做這等扭捏之事!
他急忙將野花一甩,仿佛沾了什麼不干淨的東西似的拼命擺手,可花是甩掉了,卻甩不掉心底的煩悶。感情的事真是煩惱,哪里像上戰場殺敵,要麼生,要麼死,要麼殺人,要麼被殺。
他煩躁得拼命抓著自己的頭發,可到最後,想見涂涂的渴望還是佔了上風——想去就去吧,男子漢大丈夫,怎可浪費時間在猶豫上!
決心一下,心里竟舒暢了許多,他見到旁邊不知名的樹上,一枝紅花開得正好,心中一動,便伸手折了下來。
女人,都是喜歡鮮花的吧?這朵紅艷艷的花,像極了那小潑婦生氣時紅撲撲的隻果臉呢。
正奇捧著花,想象待會涂涂收到花的樣子,不禁在嘴角泄露了笑意。
&n
bsp;不料好事多磨,他好不容易下了決心,剛撒腿往樹林里靜靈寺的方向跑時,前方就迎面奔來了一個同樣焦躁不安的身影。
「陛……陛下?」見得來人熟悉卻鐵青的臉,正奇這下可驚得不輕。他慌忙將那紅花收在身後,聲音也緊張得抖了起來,「您……您怎會在這里?」
而見到是自己的左右手,帝嚳停下腳步,冷眼一掃他戰戰兢兢的樣子,眉心一蹙,「這話應該是寡人問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卑……卑職……」正奇的冷汗沿著臉頰一直下淌,他怎會不記得帝嚳的警告,如果真被主子發現他對涂涂那越軌的念頭,會不會一怒之下賜那丫頭死罪?
平時的他,總是很駑鈍的,常被簡苛笑話有勇無謀。可那句話是怎麼說來著?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在這關乎心上人性命的時刻,正奇的腦中,分泌出一種平時極為罕見的激素,讓他能夠冷靜地說出下面的辯詞來。
「陛下……卑職,卑職是不放心您的安危,所以才找到這里來的。」
這便是老實的正奇詭辯的「最高」水平了——其實,以帝嚳這般敏感的人,只要略一思考前言,便能發現這話里的漏洞。
可幸運的是,帝嚳此刻的心情極為糟糕,讓他根本沒有心思去理會別的瑣事。正奇給了他一個交待,這便足以移走他本來便分配給這話題不多的注意力。
「那麼,便跟著寡人吧。」帝嚳冷冷說道,然後看也不看正奇,徑直朝樹林外走去。
真險啊……正奇長長地松了口氣,趁帝嚳背對著往前行的時候,偷偷地將背後藏著的紅花拿了出來。
還好沒被主子發現。可是,現在怎麼辦?要扔掉麼?
但是,望著那紅得如火焰般的花瓣,他便會想起涂涂生氣時臉頰上的紅潤。
歸根結底,還是……舍不得呢。
他嘆了口氣,然後將那朵紅花從枝上扯了下來,他扔掉細枝,卻將花小心地藏入了衣袖——姑且,留著好了。
小潑婦,改天再找空隙去見你吧。正奇側臉,望著靜靈寺的方向微微一笑,然後,便迅速地跟上帝嚳的腳步。
今日,主子真是很不對勁呢,從天機殿出來的時候,臉色便陰沉得像四月的梅雨天,可現在,卻是黑沉沉得如同六月暴雨來臨前。
難道,方才是去了靜靈寺,又與那汧國公主發生干戈了?
英雄難過美人關,看來,不僅是他自己,連這千古一帝,也不能幸免呢。
所以,他很好奇這汧國公主的最後結局,待到疏祠落網的那一天,陛下,會赦免這女子的死罪麼?她在帝嚳心里的地位,真能超越那由華公主之死所帶來的國仇家恨?
「陛……下?」
正奇一路跟在帝嚳身後,只顧想這些雜事,可不知繞著這宮里走了多久之後,耳中,竟然忽地傳來女子驚訝的聲音。
熟悉,莊重,柔美,帶著喜悅,頗有氣勢的聲音——這莫不是,羲王後?
果不其然,正奇一抬臉,便見到兩列侍從正立在二人前方,而那站在最前面的華衣美婦,不是帛萃又能是誰?
正奇心里,忽地好奇起來——若是讓這王後知道,自己的丈夫對敵國女子動了心,會是什麼樣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