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又考察了那紅衣美人一些諸如學識婦德之類的問題,見對方均是對答如流,一副德才兼備的模樣,便滿意地側過臉來,望著帝嚳咯咯一笑,「臣妾真是佩服陛下的眼光,這新冊封的美人不僅貌美如花,還如此賢良淑德,想必未來一定能為陛下誕下與陛下一樣英明勇武的龍子。」
不錯,這才是更讓她掛心的——比起帝嚳不肯冊封女子為姬來,她更在意的是,為何帝嚳不願讓宮里任何一名女子懷上龍種。
他本不喜沾染,少入後宮,即便臨幸後,也一定會安排人為被寵幸的女子灌下特制的藥水,讓其無法成功受孕。是以登基兩三年,羲王宮里,除了瞬外,便再也沒有別的王室後裔。
她緊盯著帝嚳的面色,果然,听到這延續後代的事,帝嚳面色一沉,回應的聲音卻淡得如水,「這種事,萃兒你不必上心,寡人自有分寸。」
「陛下……難道真的不想多要一個孩子麼?這大羲王朝的血脈,還靠陛下您開枝散葉呢……」帛萃不死心地問道。
「宮里,不是已經有了瞬兒麼?」帝嚳冷笑著反問道,他右拳倚在薄唇前,發出的聲音仿佛被壓制住般,低沉得可怕,而那雙赭玉般的眸里,更是放射出冷冽的寒光,「何況,只有一位王子不是很好麼,連王位也不用爭了。」
「可是……」帛萃攥緊了拳,聲音滯澀,「如果……萬一,臣妾指萬一……瞬兒發生了意外?」她身體抖動起來,卻堅持著將後面的話說了出來,「……如果是這樣,大羲王朝怎麼辦?即便考慮到這點,陛下也不打算再要子嗣麼?」
「如果……真是如此,」帝嚳那兩泓碧潭里,細碎的光如星空璀璨,「那一定是天命注定我大羲王朝命該如此,寡人怨不得別人。」
——大羲國亡了,便亡了吧,他在乎的,只是毀滅汧國為華兒報仇罷了。
至于為什麼不要子嗣?……因為,除了華兒,他不願意與其他任何一名女子孕育後代。
可恨天意弄人,他最想要的,卻是他最不可能得到的……他們之間,不僅隔著血緣的溝壑,還隔著生與死的天塹。
見帝嚳漠然的反應,帛萃緊咬貝齒,只覺得喉間嘗到了血的腥甜。從他那雙迷蒙的雙眼,她便知道,他一定又陷入了對往事的追思……
果然,又是為了那個已死的女人麼!
她的指甲,在座椅的檀木扶手上,刮出幾道痕跡,若不是帝嚳還在面前,她一定會將身旁所有的東西都砸個粉碎!
其實她最想做的,是掘開那個女人的墳墓,將那不知道還在不在的尸骨拖出來用長鞭抽成粉末。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還沒有認輸,還不想使出最後手段,她還存著一點希望,來挽回愛人的心。
所以,盡管指甲刮得快要折斷,她依然逼自己露出最溫柔的笑容。然後,當作什麼事都發生一般,提醒帝嚳繼續冊封的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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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開頭難,許是也惟有開頭難,在冊封了第一位美人之後,帝嚳的效率,忽地高了許多。如同流水線作業般,他點一個女子出來,賞個封號,給些賞賜,便又繼續冊封下一個。
很明顯的敷衍,可帛萃卻只能保持微笑,不敢發作,惟有在帝嚳一口氣冊封了二三十位美人以及儷女後,她終是忍不住開口,以輕描淡寫的口吻建議道,「陛下,這麼多秀女……就沒有一位有資格被冊封為‘姬’麼?這羲王宮里,許多宮殿還空著呢。」——美人以下,是沒有自己的寢宮的,惟有姬與後,方有資格獲得宮殿。
「沒有。」帝嚳回答得沒有半分猶豫,他與華兒的母妃都名列為「姬」,因此「姬」對他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不是隨便什麼女子,都可以獲得這般的封號,而恐怕在他這代,羲王宮里也不指望出現什麼姬了。
「陛下……這會不會不大……」帛萃正想說服帝嚳改變心意,忽地听見一個清脆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父王!」
「瞬兒?」帛萃一驚,見得那從殿外急急奔來的華衣男孩,禁不住愣在那里,「你怎會來此?」
「孩兒見過……母後。」瞬幾步沖來,見到帛萃,面色竟有些不自然。他隨意地請了個安,便轉身沖向帝嚳,「父王,孩兒有要事……」
「瞬兒!」帛萃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面上有幾分怒意,「你父王現在有緊要事,你別在這搗亂!」
瞬面色一窘,他知道帛萃緊張帝嚳,平時總以君王忙于國事的原因,不許他擅自接近天機殿與羲乾宮,每次只要被帛萃見到他與帝嚳一起,一定會被以各種理由當場帶走。
帝嚳不喜歡他,他知道,可是,他總還是忍不住想去親近自己的父親,所以,他不明白的是,雖然帛萃每次都解釋得義正詞嚴,可他總覺得,帛萃擔心的程度是那般夸張,仿佛是根本不希望他與帝嚳過于親近一般。
而且,讓他更為不解的是,既然她不讓他接近自己的父親,為何她自己卻不肯多抽點時間陪他?她仿佛總是忙著什麼事般,將照顧他的事全權交給笙瑣負責,即便傳話,也不過是叫身邊的徵侍過來,自己卻不肯露面。
他不懂,難道天下所有的王後,都是這般忙碌,以致沒有時間照顧自己的兒子麼?
「快回去!」見瞬呆著不動,帛萃便又催促了一次。
見得她不快的樣子,瞬只覺得心里失落無比,可是,想起千予的笑臉,以及那張黯然傷神的淚顏,他胸膛里一下子被充足了勇氣。
他當作沒有听見母親的催促,反而朝著帝嚳恭謹地一行禮,「父王,孩兒有要事相求。」……
(回來晚了,明天三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