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她已接連做了幾個莫名其妙的夢,而夢里竟涉及十年前的事,已讓她心生詫異,可不料,今夜入睡不久,竟又奇異地回到了那夢里。
而這次,夢里的氣氛更為詭異,她雖已見過那夢里發生的事,按理不該驚訝,可當見到自己親手將劍刺入霧華體內,鮮血如洪水般鋪天蓋地襲來時,卻還是禁不住大叫一聲從夢里醒來。
「又做噩夢了麼?」帝嚳也被驚醒,起身見得她一身香汗淋灕的驚慌模樣,不由得伸出手去,輕拭那張慘白臉上的冷汗。
她驚魂未定,一時忘了去拒絕他的親近,听得他的問話,只是微微點頭,秀眉緊鎖。
此刻的她,覺得全身虛軟無力,頭腦昏昏沉沉,卻只以為是最近精神不濟,又只當這些是尋常的噩夢,便又倒下欲繼續睡。
她什麼也不肯交待,帝嚳便也唯有微微一笑,他躺來,守在她身旁。
其實,白日里耗心處理朝事的他此刻也疲憊得很,只是卻不肯睡去,反倒是仔細盯著千予面上的神情,英眉凝結。而見不久之後,對方面色漸漸平緩下來,似是已入夢鄉,他不由得松了口氣,平緩了眉峰,這才閉目睡去。
可不料,他還沒入睡多久,便又有一聲驚呼將他驚醒,而一睜眼,便見到千予一臉驚恐地坐在旁邊,緊捂著心口大口大口喘氣。
「又是……噩夢麼?」帝嚳不由得擰起眉來,見她神情驚慌,身體不住發抖,便下了床,斟了一杯茶水給她,「可是……夢見了什麼?」
千予接過茶來,急急飲了幾口,那口干舌燥的感覺終于消減了下去,這才心安了些,低聲說道,「我……我見到了……死人。」
「死人?」帝嚳不禁一怔,難道她嚇成這個樣子,竟是因為見到了死尸麼?若是平時,他是要好生諷刺她一番的,她汧國公主英勇無比,竟會被死人嚇得面無血色,倒是笑話了。
只是現在,見她面上一副沉重苦悶的樣子,便知事態沒這般簡單。
而他猜得不錯,若只是尋常的死人,千予不會驚得這般六神無主,只因夢里那死人是名身著龍袍卻渾身是血的老者,明明已經中箭倒在死人堆里,見到她來,竟忽地從死人身上爬起來,拔出胸口的箭朝她跌跌撞撞走來!她想跑,卻根本動不了步子,連呼救的聲音也發不出來,眼睜睜地看著老人走近,驚慌得沒了呼吸,可最後,這一身血紅的老者卻將那箭往她手里一塞,說道,「凝兒……替父王報仇」,便雙臂一張,抱住她化作了嶙峋白骨!
這般可怖的景象,她怎能不失聲驚呼,只是卻不敢對帝嚳言明,因為若她的印象沒錯,這老者便是前幾次夢里出現在她身前的汧王。
只是她不明白,為何近來總要做這般奇怪的夢,還是說,如某些故事里寫道的,這身體的主人千凝在以夢的形式讓她了解自己的過去?
可是,似乎又是不一樣的。那些經歷那般真實,那胸口的痛那般實在,就仿佛是……親身經歷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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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心頭疑雲重重,潛意識里惶惶不安,在這混亂之時,手上空了的茶杯又被人接了過去,「你倒是渴得很,若某些事上,也‘渴’些便好了。」
听得這話,她起初一怔,可見帝嚳面上壞笑,很快便反應過來,不由得臉一紅,呸了一聲,「別把我跟你這種關在山里一百年沒見過女人的大相提並論。」
只是說到這話時,腦中竟浮現出帝嚳一身獸皮野人裝扮的樣子,不由得撲哧笑了出來,心情舒暢了許多。
而帝嚳也只是揚唇一笑,他本來也只是想逗她開心些,因此對她的咒罵毫不放在心上,此刻見得她笑靨如花,終是心寬了些,又端了茶水來讓她飲下,見她飲了香茶後漸漸怯意全消,便將茶杯接來放回桌上,「好了,繼續睡吧。」
可待放好杯子回到床邊,卻見她仍然一副猶豫的樣子,便調笑道,「怎麼,不想睡,難道是想再與寡人……」
「呸!」她急忙啐了一口,打斷了他的調戲之語,然後紅著臉縮在床角,「我不困……你……你先睡吧。」
其實,她困得要死,可是卻又怕一合上眼,那血淋淋的汧王便會朝自己撲來……她這晚可經不起第三次驚嚇,便打算硬撐到天亮再睡,有白晃晃的日光照著,那時總不會容易做噩夢了。
目光敏銳的帝嚳怎會看不出她的心思,而見得她這死鴨子嘴硬的模樣,心里竟一軟,生出一股莫名的憐愛。
便徑直上了床,扯開她的棉被,在她驚得花容失色的時候,將她攬住倒在床上。
踫觸到他熾熱的身體,千予自是慌忙掙扎,他卻將她溫軟的身子摟得更緊,在她耳邊低低說道,「別動。」
這一聲,柔和的宛如潺潺溪水,帶了幾分商榷與懇求的意味,竟與他平日對人頤指氣使的高傲毫不相同,她不禁芳心一動,一時忘了掙扎。
那低柔的聲音便又再次傳入耳廓,「听說……人做噩夢的時候,若被人這般擁著,惡靈便不敢輕易來***擾。」
「是麼?」她呆了呆,她只听說入夢時若有重物壓在胸口易惹夢魘,卻沒听說被人擁著入睡能驅除噩夢的。
「自然是的,」帝嚳說得篤定,「寡人是九五之尊,天之驕子,有寡人抱著你,什麼魔物敢大膽靠近?」
什麼時候,他竟變得這般油嘴滑舌了?只是這看似狂妄卻暗藏安慰的話,卻又如同情人間的甜言蜜語,讓她心頭不禁一甜——他這樣,算是在替她擔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