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可以,」疏祠依然冷笑,然而話語里,卻多了幾分懾人的壓力,「如果,閣下願意看著離憂淵邊再無撫溟仙樹,淨化魂魄之事從今往後皆由人工效勞的話,我自是不會介意。」
白衣女子臉色一沉,語氣重了下來,「撫溟你好大的膽子!竟然也敢威脅本座?別以為冥界離了你們不行,信不信本座讓父王將你二人的魂魄打散,永世不得轉生!」
「若是淇嬰公主願意干這等兩敗俱傷之事,撫溟並無異議。」疏祠冷冷說道,也加重了語氣,面上那凝重的神色,並非有恃無恐,反倒是一種視死如歸的凜然!
白衣女子淇嬰一怔,似是感受到他這豁出一切的魄力,最終,冷漠的臉轉為淡淡一笑,語氣柔了下來,「撫溟,你好,你好哇。你可知,我是在關心你?」
「哦,不知公主是怎麼個擔心法?」疏祠笑道,然後眼底的冷漠與防備卻沒有消減半分。
「我是見你做了這麼多犧牲,你的王妹卻為了一個丫鬟的死遷怒你,為你覺得不值而已。」淇嬰笑了笑,嘴角揚起詭秘的笑容,「或許,你可以告訴她真相,告訴她……譬如你已經死去的事。」
「不,讓她怪我吧……」疏祠搖了搖頭,眼神黯淡下來,面上的冰霜里,凝結了一種喚作傷感的物事,「她若真的不再念著我,就此忘了我,即便我離開,再也不回來,她也不會因此哭泣難過,或許……才是最幸福的事。」
淇嬰沉默了,墨黑的眸子盯了他許久,最終,幽幽一嘆,「感情這些東西,最麻煩了……」
當年,若撫瑤沒有為了一個情字,再忍上一世,如今……也早已回到她和父王身邊了吧。
「我不管你了,你好自為之。」淇嬰擺擺手,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我只負責帶你回去,你到時別逼我出手便好。」
「有勞公主費心。」疏祠笑笑,便再也不說話,他轉身望著房門,仿佛能透過那薄薄的窗紙,能夠見到那呆坐在床上失魂落魄的人一般。
然而,卻只是嘆了口氣,便側過身來,朝著與淇嬰相反的方向離去了。
就這樣……讓她恨他吧。
最好,恨上一生一世,這樣,她會一生一世地記得他,而一生一世,都不會為他哭泣。
……
「千予,我總覺得……若是繼續呆在這羲王宮,就會發生什麼事……」
「就會發生什麼事……」
「什麼事……」
「涂涂!」她一聲尖叫,從床上驚坐起來,劉海濕漉漉地貼在額上,全身,竟是冷汗淋灕!
 
;又見到了……涂涂墜下山崖的那瞬間,那麼嬌小柔弱的身子,便在一瞬間……消失在深淵的濃霧之中……
而她,卻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呆呆地,被疏祠強行帶走,呆呆地,坐在這里……
王兄說,他已派人去找,然而,據聞那懸崖深不可測,崖底瘴氣四溢,連鳥掉下去都不一定飛得起來,何況是人……
「涂涂……方才,你是在托夢給我麼……」
她哽咽地問道,還未說畢,溫熱的淚便如泉水一般從眼角涌了出來,打濕了那原本便蒼白得可怕的臉。
帝嚳……你怎可這般狠心……
想起那只將涂涂推落山崖的手,她的心便疼得愈發厲害,那破碎的心的碎片還留在胸腔,每一次呼吸,那碎片便扎得肉一陣刺痛難忍。
「你還好麼。」
忽然,她听到一個平和的聲音,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因為她已經很久很久都不曾听過這個聲音,如今響在耳畔,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是……你?」她猛地抬起頭來,果然,借著透過窗欞撒下的月光,便見得身前立著一個身形修長的白影,月白色的長衫,一頭烏黑長發依然如此飄逸,即便房里沒有風,也依然是輕輕地飄揚在身後,清清爽爽,不染塵埃。
「是你……涉!」她眼楮一下子亮了起來,然而,眼里的火焰也一下子燃燒了起來。
她猛地從床上跳了下來,不顧一切地沖到他面前,用手緊緊揪住他的衣襟,用憤怒而悲痛的眼神刺著他,喉嚨里迸出的沙啞聲音,幾近絕望,「你……你一直都在麼!為什麼……為什麼不救她!」
然而涉只是淡淡地看著她,任由她揪著他打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為什麼……你要讓我失去她……為什麼……」她哭著喊著,眼里的淚如山洪暴發,將視線打濕得一片模糊,她仿佛發泄一般,吼得聲嘶力竭,最後,終于用盡力氣,扯著他的衣袖,身子軟軟地倒在地上,淚水一滴滴落下,在地上濺開淒美的水花,「為什麼……見死不救……」
「我沒有救她的理由。」涉平靜地說道,面上依然不帶任何憐憫,「這一點,我已說過,你應該很清楚,即便是你,我也只會救一次。」
「不……」她拼命搖著頭,不願去接受這個事實,她知道的,他沒有義務救人,然而……為什麼,為什麼就該讓她親眼看著涂涂死……
「清醒吧,這是你為自己的沖動付出代價的時候,千予……」涉面無表情地說道,然而,說到這里的時候,他忽地揚唇,露出玩味的笑容,「不,或許我該稱呼你為……千凝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