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孟輝,你給我站住!我去的時候正在趕上他準備出門,那時候已經是薄亮的早晨。
你來干什麼?孟輝對于我的出現有些意外。
干什麼?你應該知道我想干什麼?
我怎麼會知道?哦……是高艷叫你來的吧?孟輝把自行車上的雪花擦了擦,從兜里拿出鑰匙準備開車。
我一步跨到他車前,盯著面前這個瘦小的男人︰我問你,到底是你先和江筱鬼混在一起的,還是高艷她……我在腦子里費勁的搜索著一個合適的詞。
想什麼呢?她不是和我一樣嗎?有區別嗎?誰先誰後有什麼分別?孟輝滿不在乎的訕笑我。
當然不一樣,你是不是先和江筱在一起的?
這個問題無可奉告,麻煩你讓開,我要去接多多,晚了幼兒園就遲到了。孟輝厭惡的想打發我走開。
不行,今天你不說清楚,哪也別去。我上前抓住車把。
這下激怒了孟輝︰你們家怎麼一家男盜女娼啊!有沒有王法了,什麼都是你們的理,你們姓理?你應該已經看見高艷和那個男人了,為什麼不去問他們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還有臉來問我?
你先話說清楚,到底你和高艷誰先對不起誰的?我拽著自行車車把使孟輝動彈不得。
孟輝使勁拉了幾把車子,見紋絲不動,索性把自行車丟給我,迎上街道拉了一輛恰好經過的出租車就鑽了進去,等我把自行車放好,饒過去時,他已經叫出租車開車了。
站在已經聚居起薄薄雪花的街道上,我氣得雙手卡腰,憤怒的出著惡氣。媽的,這個不要臉的孟輝,他明明知道我不去老頭子那里的!呸!他媽的,真不是玩意……雪粘在我臉上,絲絲涼,轉眼就被我身上的熱氣化成了水珠,水珠一顆顆順著我的臉頰落下來,初時,我以為是雪,滑落入口中我才知道那還有淚……是因為高艷受的委屈?還是我自己受的委屈?
想到這里,我也顧不了許多,回身向一輛遠處的出租車揚了揚手,出租車如夢初醒的迅速提速向我駛來,拉開車門,車內的熱氣令我振奮,坐穩以後,車也徐徐啟動,我對前面的司機說了一個從我搬出來就再也沒回去的地址。
下車之後站在老頭子家的小院門前,我深深吸了口氣。風的口中也吐著潮氣,我知道那是雨加雪的信息,一會兒就會來雨。紅塵中,人們多能及時安排好躲避風雪雨霜侵襲的方式,那來自生命中的風雨將至又該如何閃躲呢?
我只走到院內,還沒有走進屋子,就听見孟輝低聲下氣的向我那老頭子要什麼東西︰爸,你看你拿著那東西又沒什麼用,就讓我拿回去好了!
不行,既然我沒用,你們也沒什麼用,要那干什麼?我拿這麼多年了,怎麼想著現在要?老頭子依然固執己見。
不是現在要去干什麼,我……孟輝抬眼正好看見我進門,所以後面的話就噎在喉嚨里。
從孟輝的反應中,老頭子回頭看見了我。他臉上浮光掠影般不著痕跡的歡喜馬上就被他粗暴的話語代替︰混帳東西,你還知道回這個家?回來干什麼?是不是又惹什麼事了?告訴你,我現在不比原來,我已經退下來了。你以後有什麼事情也不要找我,你自己好自為知。咳咳……
進來門我就站著沒動也沒出聲,我想看看孟輝向老頭子到底要什麼東西。見我不吭聲,老頭子便又回過頭去︰輝啊!你說你要小四你們的結婚證做什麼用呢?
孟輝心有余悸的望了我一眼,沒有回答。站在那里留也尷尬,走又不甘心,他心里一定恨死我橫插這一杠子壞了他的計劃,看來這家伙是準備把結婚證從老頭子這里要走和高艷離婚。我就不明白,媽的,那個斷腿的江筱有什麼好,能夠讓孟輝這個小男人這樣死心塌地的鬧騰?
就是啊,姐夫,好好的,你要結婚證干什麼?你不知道咱爸有收集這個東西的癖好。你這不是在找老爺子麻煩嗎?
不叫他孟輝而叫他姐夫是想令他明白自己的身份,說找麻煩是警告他最好不要在老頭子這里輕舉妄動。我的話孟輝心里跟明鏡似的,不會不明白。老頭子見我話中有古怪,卻又完全听不明白,就拋開我,只追問孟輝︰小輝啊!你這麼著急要小四你們的結婚證是不是有急事啊?不要听那個混蛋東西亂說,要是有急事要用就直說,我給你找找。是你肖阿姨放起來了。
嗯,是有……有急事,單位……單位……要用來……孟輝急急巴巴地邊撒謊邊關注我的反應,我拿一種貓戲鼠的眼光瞥著他,看他怎麼編。
單位有事情啊?那就不要耽誤,老肖,一會兒給多多穿起來衣服就去幫小輝他們把結婚證找出來,他們單位要用。
也許老頭子也感覺到我今天來者不善,所以就沒有過多詢問,站起來往里面套間吆喝上了。他是想盡快把孟輝或者我打發走一個,然後再問剩下那個人事情由來,這叫逐個擊破,我太了解他的套路。可是,今天我不會那麼輕易的放過孟輝。
多多還在里面賴床呢!今天天兒不好,要不就不去幼兒園了吧?說著話,保健大嬸從里屋出來,猛一看見我有些不自然,穩定了一下情緒才換上副親切的語氣對我說︰高尚怎麼早來了,還沒吃飯吧?我去先把給多多熱的豆漿去拿給你吧!說著就準備去廚房。
不用管他,去把小輝和小四的結婚證找來,不要耽誤孩子們的正事。老頭子攔住了保健大嬸。
孟輝與我仍然沒有說話,我們相互對峙著……
我們的對峙中,保健大嬸終于把那兩本原本象征著幸福一對人的大紅證書拿了出來。保健大嬸把證書交給老頭子,老頭子拿在手中沉默了片刻還是向孟輝伸出了手。孟輝神情古怪的看了我一眼就去接那兩本證書,他一直戒備我去奪,其實我壓根沒這麼想,我只不過動動嘴就行了︰好,可算如了你小子意了吧?
正在交接的手們明顯停頓了一下,老頭子嚴肅的盯了我一眼,然後仍然和藹的問︰小輝,沒關系,好好告訴我怎麼回事,高尚似乎知道你要結婚證書的目的。此言一出,老頭子的手就縮了回去。
是……是我們單位要的?孟輝仍然堅持。
是你們單位問你和高艷離婚要的證件吧?我毫不留情的把孟輝的小人之心公布于眾。
老頭子明顯身形一震,連保健大嬸也忘記把張開的嘴合上。我就是要看看你孟輝還準備怎麼表演,怎麼撒謊?靠在大門上,我擋住他的去路,今天就是要他把事情說的一清二楚。
高尚,你是怎麼知道的?你姐姐呢?老頭子沒有繼續追問孟輝反到問起我來。
我怎麼知道?就是孟輝告訴我的,是不是?我惡狠狠地吼。
孟輝咬緊牙關死不開口,眉毛已經擰出水。
到底怎麼回事,先不要吵,你姐姐呢?去把高艷給我叫回來。老頭子向我發號施令。
不用了,叫不叫高艷,我們都不會過下去了。孟輝終于開口。
小輝,那怎麼可以,兩口吵架生氣很正常,不能動不動就鬧離婚啊!多多都那麼大,懂事了,你們怎麼說這些傷感情的話呢?保健大嬸急忙勸孟輝。
你就不要枉費心機了,高艷和多多哪里抵上那個斷腿女人?
說過這句話連我自己都感到自己卑鄙,拋開高艷和燕七的事情我只字不提,只步步緊逼孟輝與江筱,隱隱我覺得,應該是孟輝先對不起了高艷,高艷才會與燕七在一起的,不然他不會早晨時躲開我。
什麼?還有個女人?什麼斷腿女人?什麼時候的事情?高尚你知道多少給我說清楚。老頭子徹底失去了耐心,胡須哆嗦的仿佛颶風刮過。
你上次有病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攪和在一起了,我已經警告過他,可是
仍然是這樣。我無奈的聳聳肩膀。
不是這樣的,那個時候沒有,我和江筱沒有,那次是她的腿發炎了,我去醫院……
那麼就是說你們現在有了?老頭子站起身來陰沉的打斷孟輝的解釋盯著他問。
我……孟輝一直敬愛老頭子,此時被問到痛處馬上啞口無言。
高尚,給你姐姐打電話,叫她來。見孟輝不再爭執,老頭子心里就明白了幾分,這才再次叫我找高艷。
正在我尋思找不找她時,她這個時候應該還在醫院呢?孟輝突然大叫︰高艷,你們家的好女兒,現在……現在指不定和哪個爛男人在一起呢!高尚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剛才怎麼不說?
什……什麼?老頭子一下子跌坐在沙發上,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怎麼會?怎麼會?不會的!老高……你別著急,不會的!啊!保健大嬸喃喃撲上爸爸近前,我也心驚肉跳的跑上兩步。
老頭子只是喘著粗氣,喃喃說︰把高艷給我找回來,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