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媛苦笑。她傻傻的二小姐啊!人世間可以傷人的東西、可以傷人的真相,太多太多了。你那已經滴血的心,如何受得了啊!不可以,你不可以再受傷了,不可以再知道真相了,否則,你會受不了的。真的會受不了的。
破碎的低語,微弱得幾乎听不見。她閉上淚眼,雖然神情哀傷,鮮花般的嘴唇卻扯出一灣淺淺的笑,咽噎著吐出顫抖的字句。
「二小姐,別哭。你知道,我舍不得看著你哭的。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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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耶律焌體內的毒被輕易解去,來到寺內之時,便看到了這一幕令他心碎的情景。
他狂亂地咆哮出聲。「不——」
「海媛——海媛——」他不斷地嘶吼著,控制不了心中的憤怒與哀痛。
四周一片靜謐,天空陰暗,天地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悲傷。
蕭耨斤默默地揮手,大隊人馬押著海越山和他的一干人等,默默地退出來。將有限的空間和有限的時間,留給那兩個深愛著對方的男女,做最後的訣別。
面如土色,悔恨正如一把巨斧,在不斷地鑿挖著海越山的心,越屠越深,連靈魂都要濺血。
蕭耨斤惡狠狠地看著痛不欲生的他,野蠻的戾氣四射,臉龐猙獰扭曲,冷冽的殺意,直逼海越山,嘴角勾著淡淡的、駭人的微笑,將一字一句都說得有如最難耐的酷刑︰「海越山,你的錯誤,必須以你的血來償還。」
如果她的女兒恩慧,因為這一次的事情,因為海媛的離去,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話,那麼,她會用盡下半生的時間,以滅亡西夏為己任,讓西夏國以整個國家的國命相陪。
因為這幾句話,海越山的身軀劇烈顫抖著。他的心口,就像是被人緊緊握擰,扭出了鮮紅的血。甩甩頭,他痛快地點頭,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如果可以糾正他的錯誤,可是,一切為何卻無法挽回︰「我知道,我不會逃避,也不想逃避。等到弄清一切事實的真相,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他已經做好準備,為了這一次的錯誤,付出生命的代價。他活該!哪怕死一萬次,都不足以抵償這一次的失敗。他只是好怕,好怕好怕,九泉之下,他如何對海媛的母親交代?
一同前來執行任務的所有人,沒有人知道海越山從不離身的箭上,為何會煨有劇毒。
而數次拯救了恩慧的那位老大夫,則在仔細地查看了海媛的傷勢之後,遺憾地告訴大家,海媛所中的,是西夏地域特有的一種劇毒,見血封喉,根本就沒有解藥。
恩慧的心是那麼痛,紛亂如麻。
蒼
天啊,這是怎樣的捉弄?
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她太悲太痛了,無法承受又一次的生離死別,在老大夫宣布海媛已經不治的那一刻,就立刻昏死過去,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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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事?」海媛已經氣若游絲、臉色異常慘白,卻仍然關切著丈夫的情況。
耶律焌說不出話,只有不斷地搖頭。他的臉色第一次顯得如此蒼白。
「你不要離開我,你不準離開我。」
「我……恐怕做不到了。」海媛無力地癱軟在他的懷里,那個她最信賴最溫暖的地方。
耶律焌擁著她,如同接納她進入他的生命後的每一天每一刻,讓她舒舒服服地靠在他懷里,就放在那個距離他的心髒最近的地方。
「我好冷……」縱然他的懷抱那麼溫暖,她仍然渾身打顫。「我是不是……快死了?」
她好累、好倦。
「你不會死的。」他憤怒地駁斥。
她微笑。「你知道嗎?剛剛,我又看到了我們兩個最初相識之時,你喂我喝粥的情景。還有,我給你沏的茶,你說好香,還喝得一滴不剩。在你的身邊,我無時無刻不感受到幸福。所以,我想說……想懇求你……來世要與你再做夫妻……我……」
耶律焌的眼神急切,耶律焌的心情狂亂,然而這一切都阻止不了他深愛的妻子的臉色比方才更加慘白,她閉上眼,吐出一口猩紅的血。
他緊緊摟著她,胸口彷若被人撕裂,痛楚由心底擴大,使他幾乎要發狂。
「我不要听這些。」他宛如一頭受傷的野獸般嘶喊、狂吼。
他質問著,責備著她的殘忍︰「你為何這麼傻?」
海媛堅定地搖頭,帶著血的嘴角扯出一抹淺笑。「不傻。你知道的,只要是為了二小姐,我無論付出什麼,都值得。」
又一次嘔出一口血,她顫抖地伸出手,握住他的。時間仿佛靜止︰「焌,對不起。我的一生,都追隨二小姐,我的生命,也本就屬于她。因此上,我只能辜負你了。對不起,如果有來生,我仍願與二小姐作姐妹,也祈禱那個世界和平寧靜,然後我會慢慢找尋到你,非你不嫁。來生,我會補償你。焌,來生再見。
她的意識突然無限的清醒,話也突然變得流利,耶律焌的心情更悲涼,他知道,這是與他訣別的信號——回光返照。
耶律焌瘋狂地搖頭,瘋狂地嘶喊著,瘋狂地重復著︰「不!我不許!你為什麼不想想我,我怎麼辦?我們的孩子怎麼辦?你為什麼,為什麼不想想我,想想孩子?你走了,我們怎麼辦?」
海媛再一次握緊他的手,不斷地輕咳著,胸口一陣劇痛。
「別這樣。有些事……是無力回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