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宗真冷冷地開口,眼里有著無法壓抑的激動情緒。
「宗遠,你多大年紀了?啊?五十歲了,你謀反?」
在屬于耶律宗遠的高大身軀上,那冷峻完美的五官與嚴酷危險的氣質,幾十年不變。他依舊有著刀劍般凌厲的氣勢,那雙眼楮,還是讓人看不穿。「你只有兩個選擇︰殺了我;放了我。」
「放了你?放你去哪兒?放你去找她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耶律宗真此時終于明白,弟弟真正的心思。看看弟弟,仍是當年那麼的挺拔健碩,仍是當年那麼的決然無情……
也許,他並不是無情。最起碼之于她,他決不可能無情,而是情根深種,無法自拔。
耶律宗真聲音低沉,神情淡漠,並不能贊同弟弟的做法︰「就算你要去找她,需要用這麼極端的方法嗎?」
耶律宗遠的眼里驀地閃過一絲痛苦,這種疼痛,緣于二十多年來,心靈的煎熬。「只有這樣,我和遼國,緣分已盡,責任已盡。」
耶律宗真怒目而視︰「你就這麼想放棄大遼嗎?」
耶律宗遠則神情平靜,語調清晰平穩,甚至流露出從未示人的溫和。「五十年的人生,我全部獻給了它。而所剩無幾的余生,我希望能夠用來補償她,償還她的情,給她幸福。」
耶律宗真長嘆一聲︰「她會要你嗎?想給她幸福的男人,不只你一個。可是,她誰都不要。」
耶律宗遠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唇角抿得很緊,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仍然蘊藏著強大的力量。
「她會要我。這一次,我會讓她永遠無悔于她的選擇。」
耶律宗真認真地望著他最親的弟弟。他深深地知道,恩慧離開了二十多年,弟弟心中那無法抑制的情愫,便又蔓長滋生了二十多年。也許,該是讓他們圓夢的時候了。
「傳旨︰耶律宗遠,乃朕之皇弟,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可免拜皇帝,為宗室中最高優待,倍受恩寵。誰知其卻驕縱不法,心懷叵測,策動謀反,因行弒逆,兵犯行宮。幸而敦睦宮使知其逆謀,組織反擊,終使其兵敗。南院樞密使等率宿衛士討之,朕弟終其躍馬突出,為近侍射殺之。達于聞听,深所駭然。雖恩義之常,人所難斷。至于賞罰之際,朕安敢私。痛何所及,推原罪戾,殆不勝誅。其家人罰以示懲。宜告大廷,及其恪思。庶承來福,尚為寬典。」
他的目光深深地望進弟弟的眼里,也許,今生今世,已是最後一次。
此去,便是再也不見。然而,二弟終究在有生之年,尋覓到了他的幸福。
大幸啊,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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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依舊是那個有如神話仙境一般的地方。
翠湖、疊瀑、彩林、秀峰,水乳交融,依舊美不勝收。
最主要的,在這一塵不染的清新空氣和奇妙優美的自然風光中,那個曾經不見縴塵、自然純淨的女孩兒,雖然再次經過了二十多個春秋歲月的磨礪,依然瑰麗動人,與眼前的美景相映成輝。
「我來了。」
熱燙的氣息,一字一句的拂過她的發絲。雖然,他沒有踫觸她,但是灼熱的體溫,己經包圍了她。
他的聲音嘶啞,幽深的黑眸依舊溫柔而狂野。
她對著他潤潤地笑。
「這麼快就月兌身了?」
「這還要拜你所賜。」
他剛毅深斂的目光中閃爍著一抹平靜的笑意。
她佯裝不知。
「這怎麼說?」
他嘴角輕揚,提到此生從未經歷的失敗,卻也老神在在,心平氣和︰「還不是你教育出來的好孩子。耶律焌的那兩個寶貝兒子,真是神勇無敵。我老了,不中用了,幾個回合就敗在他們兩個的手里了。」
燦爛的明眸轉了轉,突然閃過一絲狡黠,俏麗的嘴角微微上揚,輕柔地綻出一抹深濃的笑意。「他們的武功恩師另有其人,這個功勞,你不能算在我的身上。」
他對著她緩緩點頭,眼里全是難以掩飾的深情︰「是啊!他們武功蓋世,但他們的德行操守,更加優秀。這正是你勤加教導的結果。」
那雙清澈的眼中,瑩燦的光芒依舊︰「二十年,我總算是不辱使命。雖然我老了,也不必怕死。因為,他日九泉之下,可以對他們的母親和父親,有一個交待。」
軟潤的語音,如涓涓的流水,再加上她的笑容,將她的堅持、她的溫柔、她的細膩心思,再一次展現,淋灕盡致。他的心跳,陡然加快。
「恩慧,我老了。」
恩慧笑笑,沒有一絲的遺憾︰「是我們都老了。」
他注視著她,破天荒地感到緊張。他喉嚨緊縮,一字一句,徐緩慎重地問道。
「你——還願意接受我嗎?」
那些恩恩仇仇的過往,在歷經歲月洗禮之後,竟都成為了過眼雲煙,已經毫無分量可言。
他半生掌權握勢,可是往昔那些雄霸天下的野心,而今已剩淡漠。
如果說,人生終究就是幻夢泡影,掠過之後便不留痕跡,那麼,他只求有她相伴的暮暮朝朝。
縱使失去一切,人間有你相守,夫復何求?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對面的人兒,終于開口︰「不管再經歷多少的歲月,我的心,始終都不會變。」
她柔麗的眼眸、純稚的眼神,與深情款款的凝視,都那樣擰緊了、揪痛了他的心。
他配不起,配不起她這樣的愛。他對她,一直是不顧一切的掠奪、佔有。是她的情意,她的真誠,讓他終于開始真心實意的付出、不求回報。
他配不起,那就只能從這一刻開始,用永恆的、無盡的愛來寵她、溺她、疼她。
他的恩慧……
她是他永遠的驕傲,他永遠的愛。
陽光自他們的上方,暖暖地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