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過合抱的廊柱,視野瞬間開闊了,旖旎的人工湖不似橋下流水那樣的小家子氣,那水面卻是有些規模,而那曲折的廊子盡頭,便是一座建在湖心的小樓。遠遠看去,一層是水瀉回廊,二層四面雕花格子窗,三層是個小小的飛檐涼亭。天光湖色映襯著翠瓦紅牆,不尋常的美麗。
「蝶香小築」隱隱約約的描金大字烙在門楣。彰顯著皇上對冰妃的恩寵。
落月一習白衣站在廊邊看湖心的冰妃,高貴端莊,舉手投足極盡奢華。冷冰蝶象個向陽的野生植物,吸允著所有的陽光,再刺目的金色也能伸著衣袖納到懷里。不自覺,落月往陰影里縮了縮,不喜歡耀眼的東西,情願一直默默無聞著將所有的喜怒哀樂看在眼里。
「娘娘。」阿彬小聲的提醒著,冰妃的貼身侍女秀兒今早就過來請桃妃到「蝶香小築」一聚,可娘娘偏偏站在廊邊許久都不再走。阿彬是下人,主子要是生氣了永遠是下人的錯。
「阿彬,皇上還在和鎮遠將軍談事嗎?」依舊沒有挪步,眯起眼楮看湖心的冰妃,看誰沉的住氣。
「娘娘,奴婢不知。」主子的事,誰敢到處亂說呢?
「恕你無罪,你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落月側頭看著低垂眉眼的小宮女,象個伶俐的丫頭,在宮里,只有混成精才能求得一習立足的地方。她是桃妃的奴婢,卻沒有象其他貴妃娘娘的宮女一樣得許多的好處,因為落月並不象別人所想的一樣,佔著皇上的恩寵有著奇珍異寶的賞賜,反而,因為桃妃的冷漠清淨,受著太多人的排擠。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等一天,等著皇上膩了桃妃就把她打入冷宮,反正現在怡艷宮冷得和冷宮沒什麼區別。
「回娘娘,听秀兒說這幾日皇上和鎮遠將軍談完事後,冰妃娘娘總會請將軍來見上一面。」低著頭說出這幾句話,她年紀雖小,但也知道這話里面的分量。
「桃妃娘娘,我家主子請你快些過去。」落月沉默中,回廊的一側秀兒領著頭,後面跟著的八個侍女,一色的粉衣。
「阿彬,我們走吧。」不想再為難這些下人,回頭對著阿彬說了一句起身便走。
兩旁的侍女低垂著頭讓出道,落月走過最後一個的時候腳步頓了頓,只一瞬,就繼續向前走。那個少爺,又想來做什麼?
連通湖心的是翠竹做的橋埠,青青亮亮,走上去總是讓人想起江南的水鄉。橋的另一頭,是鳳冠霞披的冰妃,笑吟吟看著面無表情的落月走過來。
「冰妃有什麼事嗎?」停在門口,連門檻也不進,揮手止了所有人的請安,「你就開門見山的說吧。」
「好脾氣。」輕輕的撫掌,也是一揮手退了所有的閑人,捧著香茗吹著上面裊裊的霧氣,「我只想問我身上蠱毒的事。」
「不要再招惹上官芩。」皺眉,落月很少對別人有嫌惡的表情,但對著絕色高貴的冰妃,落月總是沒由來的不想看她多一眼。
「但將軍離不開我怎麼辦?」縴長的手指揭開茶蓋,里面的茶葉泡得正好。
「冷冰蝶,你知不知羞恥二字怎麼寫!」落月的臉色氣到煞白,她只覺得白狐太苦,冷冰蝶對于上官芩,就象一個喜歡的玩物玩夠了,即便不喜歡了也不願意別人來要。偏偏上官芩不懂,苦苦糾葛著過往的回憶,偏偏白狐太傻,知道了也還是要堅持。
「莫氣莫氣,桃妃不是不記得夢里的事嗎?別急,它會一點點變成現實。」很開心看到落月生氣的樣子,女人做到冷冰蝶這樣的位置,已經很少有事讓她開心了。
「你什麼意思?」她知道自己有夢噩,她知道自己不記得,她一點也不擔心琴離下的蠱。
「秀兒送客。」冰妃卻很滿意著自己營造出來的迷霧,即便是桃妃,也不可能猜出自己的心思。
「不必。」一撫衣袖,落月轉身就走。還要去猜什麼嗎,冷冰蝶最大的死穴是秦艽,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圍著虞天候打轉。再多的迷陣,落月從一開始就知道罩門在哪里。
「關上殿門,你們都出去。」才踏進宮門,落月背對著一宮的奴才下令。
「是,娘娘。」很快,本就稀薄的陽光被擋在了外面,又是滿殿淒冷。
「你也該出來了罷。」站在大殿的中央,落月抬頭掠過每一個陰影。一定還在的,剛剛叫所有的人出去,有一個人一定還留了下來。
「總瞞不了姑娘你。」略有自嘲的話從殿柱後面傳來。
「白虎,你伴女裝也一樣很美。」看著從陰影里走出來的人,落月毫無防備的笑。
「這就叫天生麗質難自棄。」白虎不忍心打斷落月的笑,跟著玩笑。
「你怎麼過來了?」很開心在這樣的深宮還能見到舊友,但落月也知道,現在的處境,不到不得已,他們都不會冒這樣的風險進來只為看自己一面。
「我怕你被她欺負,姐姐都斗她不贏。」他是看著白狐如何痛苦又不能自拔的,冰妃的心計手腕深到詭異。連白狐花了那麼久也贏不了的人,他擔心落月也是一樣。
「不,是你姐姐一直對上官芩太好。」輕輕的搖頭,白狐對別人無情無心,但對上官芩,始終委屈著求全。習落月不是白狐,也不會象白狐一樣贏不了冷冰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