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到了地方,連白虎也有些喘氣,如今古樹參天的舊朝宮殿,當年不知道是如何的繁華奢靡,也許人都是健忘的,早便忘了這里曾經是怎麼樣一個傾國傾城的女子笑納平身,徒留著月兌落紅漆的高牆悼念著往日的尊嚴。朝朝代代的人警戒著西施亡國的古事,卻忘了浣紗溪邊越女的一抹清淚。不由來想起深宮里的桃妃,民間的流傳已經很難听。世人對于女子,或者說美麗的女子,都太過苛刻。
「無銘,範謦不會武功,他如果想跑,你就把他綁回來。」白虎吩咐著,語氣仿佛不是來求人,而是不擇手段的卑鄙,完全不似那白衣折扇的瀟灑月兌俗。
無銘比了個明白的手勢就看著緊閉的殿門,從鍍了金的宮匾大字下走進來,穿過了長長廣廣的祭壇,一直是半寸厚的樹葉,連條狗都沒看見,更別說人了,猶疑的想拿起獅頭的門環扣門,但真懷疑里面除了一堆的蜘蛛網外什麼也沒有。
「讓開。」白虎沒那麼好脾氣,直接一腳揣在了殿門上,朱漆高門里似乎被上了栓,揣了一腳震了幾下依舊緊閉,看著森嚴無語的朱門,白虎卻笑的很濃,仿佛所有的事都很滿意,「範謦,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以為一賭宮門就能阻了我白狐麼?」
笑一個多年不見的老友,還是象以前一樣天真或者可以說無知,運足了氣又是一腳揣在班駁著紅漆的殿門上,這次隨著橫木的斷裂聲似乎緊閉了幾千年的宮門緩鍵的開了,黑黝黝的內殿象張能吞噬一切的口,無論過往的歲月還是以後的時光,所有的事在這里都只能是黑暗。陽光刺進來,白虎眯起眼楮看見後面慌慌張張想要離開的人影,笑了笑,看著旁邊不知所措的無銘,「該你出馬了,把他捆回來。」
只不半盞茶的功夫,無銘提著個五花大綁的人回來了,一抬手扔在了白虎面前。看著白虎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來,無銘收了綁人的鮫絲鞭,被綁的人年歲好象比自己大,雖然沒想過什麼前輩一定得尊敬,但在別人的地盤,沒說一句話就朝著不會武功的人這麼野蠻,無銘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再欺負人了。
剛被松了綁,地上的人跳起來就朝白虎撲過去,雙手掐著白虎稍顯脆弱的脖頸,無銘看呆了,白虎也是坐著一時使不上力,硬是被這麼個一點功夫一不會的人整的面無血色。
「放開,否則我要了你的命!」還是無銘反應過來了,捏著幾枚金花看著瘋子一樣的範謦就是不知道從哪里下手,這人真會佔卜算卦?要不要先領他去看個郎中?
「謦兄,我好不容易爬這麼久來看你,一見面你就想把我掐死?」白虎回過了神,眼前人無論再怎麼用力也奈何不了他了,說的話里語氣沒有一點不順,嘴角的弧度是好笑是委屈。
那個範謦听了這麼一句話,再看自己已經完全不能對白虎造成威脅了,頹然的收回了手,轉過身被對著無銘和白虎一坐在廊桿上,「我才不要你來看我,見你一次我就倒一次霉。」
最開始是追到他然後不由分說五花大綁,後來是看他象中邪一樣想掐死白虎,直到現在氣氛緩和了,無銘才有功夫看這個範謦,峨冠寬襟,清風瘦骨,是大夫的打扮,卻不似現朝的官員,卻有著古風的出塵。說他是範蠡的後人,無銘現在確信無疑。
「行了,要不是我你早在這館娃宮里悶死了。你踫見我多有福氣。」這是白虎最不能理解範謦的地方,外面的紅塵那麼繁華,何苦守著已經枯死的繁華?白虎一直堅信自己給範謦帶來的不是什麼霉運,而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運。
&nbs
p;「福氣?」範謦象是被別人踩到了脖子一樣跳起來,差點又想上來掐死白虎,「十年前我第一次踫到你,你男辦女裝讓我愛上你,還戲弄我什麼你早許配了人家,害我差點去做了和尚。五年前你說你仇家找你要我算個卦,結果你是算別人強盜幫子藏寶的地點,你拿了東西風流快活了,那幫賊人不敢找你卻差點把這館娃宮燒了。這次見你你就要個小丫頭來把我綁過來……」範謦是越說越氣,就這麼喋喋不休想要把白虎帶來所有的麻煩全部抖出來。
「好了好了,和尚你不是沒當,館娃宮不也是沒燒,你不每次都化險為夷嗎?」白虎笑嘻嘻把範謦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控訴就這麼含糊著過去了,笑話,自己的朋友若這麼不中用,那還不如讓他早死了好。不就是把他從那個死氣沉沉的宮殿里拉出來幾個月嗎,再大的麻煩出去躲斷時間讓自己的手下清理完了那些雜碎不就可以大搖大擺的回來了麼?
「你這次來干什麼?」听著白虎滿不在乎的話,範謦頹然垂下了雙肩,既然無論怎麼樣都會被架在這里,還不如早點幫了他的忙,好早些送走這個祖宗。
「干你的老本行啊,佔個卜算個卦。」白虎說這話的時候,很容易讓別人以為範謦是那種跑江湖糊弄人的臭道士,無銘卻難得撕烈了臉上的寒霜,破天荒的笑了一下,依照白虎的性格,越是這樣說那個人越是厲害,看來是找對人了。
「五百兩,不二價。」翹起了二郎腿,範謦一臉無賴的樣子很不襯一身的古風清韻,額冠博帶,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什麼嘛,又是來求自己的,干嘛還那麼威風。
「我的錢你敢要?」意味深長的說完這句話,白虎看著無銘相視而笑,別說白銀五百,就算黃金萬兩,也是說要就能給。官府的銀子多的是,只怕他館娃宮里的世外高人要不起。
听出了里面的詭異,範謦自知惹不起他們,無奈縮了縮肩,「要算什麼,你說,算完快點給我滾。」真是上輩子加上上輩子欠了他的,和白虎一起,沒一次佔得了便宜。
「琴,西湖里一把血琴……」
「不能!」白虎的話還沒說完,範謦就急急忙忙的打斷了,斬釘截鐵的回答,滅了白虎所有的幻想。
「什麼?你姑女乃女乃我爬得一身的土上這個什麼屁宮來,你給我這句話?」無銘顧不得範謦年紀比自己長,氣的一個暴戾敲上去,砸的範謦蹲在了地上,又看著旁邊無動于衷的白虎,「你個大少爺也說句話呀。」
「是天機嗎?」漫不經心撫著折扇,白虎難得的冷靜,範謦也稍稍松了口氣,本以為他會和那個暴躁的丫頭一起敲自己的頭的。
「我範謦凡夫一具,得天垂簾知古斷今,平日算卜佔卦得已糊口,如關天意恕範某不可妄言。」抱著頭有點怯怕的說出這些話,威風已經減了九分,還有一分是從不曾被白虎看在眼里的。
「是嗎,還挺有原則的。」站起了身繞到後面一腳踏上了範謦的後背,「我不管什麼命定天數,我只知道事在人為!」
「我看你對漂亮姑娘都沒這麼執著……」嘀咕了一聲,想要蹭掉後面的腳印,白虎風流是都知道的,看上的女子,沒听過沾不到的,那麼現在憑什麼轉性了?情願這麼逼自己找把琴了?
「少羅嗦,你給我算那把琴現在在哪里,還有血琴的主人……會幸福嗎?」有些不知道後面那句話要怎麼問,坑坑窪窪著不象白虎灑月兌的作風。
「說到底還是為了人家姑娘。」鄙視的嘀咕著,範謦看著已經陷入沉思的損友,知道只怕這回是動了真情了。
「你別給我多管閑事,快給我算!」伸手拍了範謦後腦勺一巴掌,不想在跟他多廢話。別看範謦平常老被自己欺負,好象從來受委屈的都是他,其實叫苦的應該是白虎,隨便拿張符紙就震住了一身的本事,沒比這更憋氣的。
「你說血琴在西湖?」扶正了被打歪的帽子,範謦一本正經的問,「可我光听就知道它不在水里呀?」
「難道陷到泥里了?」無銘撐下下顎不解的問,就算是沉到底被埋住了,這些時日早就挖挖模模應該見到了,不可能跟化了灰似的沒一點影子。
「那把琴的弦是嘔絲做的。古有蠶女,嘔絲于野。而且,蠶人是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