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不是……走不進……我早已經……讓你住下來了呀……」從來都不會說情話,殺敵無數的大將軍有著別人想不到的薄臉皮,墜眼說出這句話,仿佛下了很大的勇氣。也許,從把她的白玉纏在手心開始,就讓她住了進來,住在自己的心里。
「什麼……」上官芩有著鎮遠將軍這樣威風凜凜的稱號,甚至讓人忘了他卸下戰衣後是儒雅的書生氣,所以那樣的情話白狐不曾想他會說。
「我只說一次……」眼楮墜得更低,拽了拽手心的白玉,這麼多年,已經不象當初那樣徹骨寒氣,「你會相信嗎……」
「不信……你放我走……」輕輕挪開了放在自己衣袖上的手,白狐不敢去看上官芩的失落,轉身之前,沒有人能看的到她的眼淚。
仗劍挾酒江湖行,多少恩怨醉夢中,驀然回首萬事空,誰也不知道,隱沒在樹林後面的白狐看著上官芩的背影硬生生咬碎了自己一只指骨,另一只手,被深嵌其中的指甲弄得血肉模糊。
這麼多年的苦待,到了現在,我知道了你愛我,就夠了……
這麼多年的糾纏,到了現在,我不想在羈絆你為朝之路……
今生,你注定是鎮遠大將軍,而我只是野性難訓的江湖女子,你有你的戰場,我有我的江湖,在一起,終究是苦了兩人。
「侯爺,侯爺……」阿大喚了兩聲,秦艽才回過神來看著他。
「怎麼了?」堅毅的眼楮有些渙散,秦艽在自己最信任的下屬面前從來不會的包裹自己。
「侯爺,自從你收到了小姐的錦書,你就不吃不睡,屬下怕……」有些猶疑著說出自己的擔憂,誰都知道虞天候對一個女子深情一片,但沒見到的人絕對想不到是怎麼樣的痴狂。
「阿大,她說她很累……我不知道我現在做的對不對……」瞳孔是渙散了的蠱惑,秦艽象同遠方的落月在說話。手中拽著的,是落月飛鴿的錦信,依舊娟秀的字跡,卻不在平穩心寧……皇上答應的條件,究竟會不會守信?
那個天子說只要虞天候踏平了東瀛,就象當年降伏南瞻一樣,那麼,就讓所有的事終結……秦艽從來不曾寄希冀于此,他只知道「夢祭」是東瀛的咒法,琴離答應了冰妃不管這事,那麼秦艽願意為了落月一人卷起東海兩岸的風波……而東瀛,似乎並不驚慌……
「侯爺,小姐會沒事的。」已經不知道這樣蒼白的安慰到底還有沒有用,阿大卻再也想不出其他的詞句來。每個人都會有累的時候,但習落月說累了,就可能是無法挽回的悲劇。因為,習落月這三個字本就是一個極端。
「阿大,你留在這里繼續對付東瀛的兵力,我要回京城一躺,備馬。」
「侯爺!」聶蕭青從沒想過虞天候也有這麼任性的一天,雖然以前也是戾氣妄為,但那都是有著八成或十足的把握的,哪里會象現在一樣,「爺,上次您去是琴離小姐幫你,可現在她已經不在這了……」上次進宮去看落月是琴離施的梨花落,迷失了所有人的心志讓滿宮的侍衛行同虛設,現在京城戒備森嚴,還想一個人硬來,簡直能說是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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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要、去。」一字一頓的說完,容不得任何人的半點反駁,秦艽掀著衣角就跨出了房門。對不起,落月,是我的無能讓你疲憊不堪……
怡艷宮內,不似過往的冷清人少,因為皇上來了,宮女太監一堆的提著腦袋服侍。天入黑了,守在殿門外的奴婢們交換了眼色就趕緊低下了頭,誰都瞧得出皇上臉上陰沉著沒有一點緩色。
「你未時的時候和紅妃在說些什麼?」皇上問這話的時候,橫轉這眼里的流光漂了眼落月,不動聲色抿著杯里的龍井。渾身的王者氣息積澱已久。
「你……都知道了,還問我干什麼?」被那雙眼看的一震,落月頓了一下。已經不用去管是誰去告的秘,也不想去猜添油加醋到什麼地步,既然敢說,就不怕別人知道。
「你怎麼知道紅妃會被封後?」輕輕放了手上的茶盞在雕花的案幾上,皇上的面上看不出任何感***彩,挑了挑眉,說不出的俊秀。
「我的能耐,可能就這麼點了。」落月即便已經不象以前那樣看透所有人的心思,但冰雪著靈氣,仍能讓別人心驚膽戰。冰妃已經失信于皇上,無論七煞陣能不能破,絕對不會封她為後,紅妃是丞相的ど女,論權勢,論地位,都該排到紅妃了。只是還需要一點點的契機。紅妃看不到,落月去看得到。
「那你看得見虞天候要死了嗎?」桃妃的能耐,藏在骨子里,平常的時候低低順順任由別人萬般話語,但只要她想,足夠讓所有的人歆羨絕冷。
只一句,就讓落月睜大了眼,只要說到秦艽,落月所有的方寸都會大亂,秦艽一直是落月的死穴,無論是誰,都知道這是桃妃娘娘唯一也是致命的弱點。「你要去殺他?」
「沒必要。」站起了身,隔很近居高臨下看著瀕臨崩潰的落月,「虞天候不會再回來了,我答應他只要踏平了東瀛就把你還給他,但他一定會死在驚濤駭浪的東海。」
朕會將桃妃名正言順還給你……只要你降伏了東瀛……
但朕不會這樣做……因為你會死在被冰妃施了法的東海……
朕會送你回虞天候的身邊……只要你破了七煞陣……
但朕不會這樣做……因為朕的陵寢里要有你的陪葬……
從最初的開始就知道皇上是最聰明的人,他玩轉著全局,把每個人都象個破布女圭女圭一樣的擺弄,就算是快要熄滅了的火把,皇上也有辦法讓它綻放最後的華彩。這就是站在屏風後面的人,真正的真龍天子。
「你說謊!」第一次用著狠絕的眼神看一個人,鳳怒生威,「如果你把秦艽害死了,我要你整個江山和他陪葬!」
從原來就利用完了上官芩和白狐,所以現在要有新的牽線女圭女圭,落月終于知道她累的是什麼了,不是對命運的無奈,不是對人心的失望,而是對自己的厭惡……
「啪!」一巴掌甩在了落月臉上,幾乎只一瞬,落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默然伏在地上,落月一身的仿佛靈氣都熄滅了,只剩渾身的死光。
你知道苦海嗎……只要不沉下去……頭還在上面……只要不被淹死……就能堅持……
給你希望……讓你絕望……終究在邊緣苦苦掙扎……
頭頂藍天……腳踏黃土……中間卻是無邊的苦海……
「你不听話,朕就讓你再也見不到他。」王者的尊嚴和氣息,用著天下至尊的自稱,皇上已經能把桃妃看成所有阻擋他去路的人了,不再為她的清冷而失神,不再為她的柔弱而不忍。也許,所有的事情在初塵的玉環碎了的時候就已經昭示了,作為天子,本就不該有任何感情的,所以到現在,所有的都毀掉。
君主的尊嚴讓他不願去兒女情長,君主注定了是孤家的寡人。放手,桃妃從來不是帝姬。
當很多年以後,皇上傳位于他的皇子時,他仍然記得今天晚上的話,一句沒有說完的話……對不起……皇帝是一個祭品……奉獻給國家的祭品……所以……不能不忍心……不能有愛……
看著揚長而去的背影,落月忽然不再有恨,不再心累于竭,只是深不可測的平靜。
「娘娘,您都在這坐了三個時辰了,奴婢扶您回房歇息罷。」阿彬小心翼翼的詢問著站在殿門口的桃妃。
整整三個時辰,一動不動倚在門口抬頭看瓖在夜空里的月亮,落月的面上已經看不出任何憂傷或者哀絕,徒留了一份冷漠在那雙桃花眼中。「原來才三個時辰……」死林里千載的光陰就象一瞬,紅塵中一瞬的光陰卻象千載。
「娘娘……這天上也沒什麼……」見著桃妃不語,小宮女有些不快的嘀咕。黑漆漆的一片,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變,有什麼值得讓從小看到大的夜空再多花幾個時辰只對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