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兩個人的事情最終的影響絕不是兩個人,女乃女乃憂傷的目光好像夜晚晦暗的燈光一樣清冷,水泠眉不敢面對這個。然而即使這樣,卻仍然感受到那清冷的目光就照在她的臉上,她的心里仍然忍不住打起了寒顫。
東博方開車和母親到達體育館的時候,比賽還沒有結束,賽場內觀眾的呼聲此起彼伏。東博方到門口與一個工作人員說明孩子們走失的情況,他將一張字條給到了工作人員。
「麻煩您等比賽結束時,廣播一下,我的兩個孩子在里面。」東博方說。
工作人員很能體會他的心情,他很配合地應諾說︰「好的!好的!你不要著急,我們一定會做的。離比賽結束的時間不多了,要不然,你們先進來吧,就站在門口。」
東博方和母親一起擠進了體育館的門,靠牆站著。東博方對站在一邊的的工作人員說︰「對不起,我能借用一下你的望遠鏡嗎?我想找一個人。」
那名工作人員把望遠鏡交給了他。東博方拿起望遠鏡對準了主席台位置,他看清楚了東東菜、水果娃確實和水泠眉、李堯君並排坐在一起,他們不時交換著眼神,傳遞著看比賽的心境,那樣子仿佛他們是渾然天成的一家人。
這個鏡頭像沙子一樣硌得他的心一陣陣難言的疼痛,東博方的眉頭蹙緊了。他將望遠鏡還給工作人員。
「我看見我的兩個孩子了,就在主席台位置上。」
「是嗎?」工作人員對于這個消息很高興,他也舉起望遠鏡向著那個方向去看,「是那兩個孩子嗎?」他問。
「對,就是那兩個,他們是一對雙生子。」東博方說。
工作人員于是推搡了東博方一下道︰「那趁著比賽還沒有結束,觀眾沒有散場,你趕緊先過去吧。晚了恐怕難找了。」
「謝謝您了。」
東博方說著要領著母親向主席台的位置上去。
「我還是出去到車那里去等吧。」女乃女乃得到孫子們的確實消息,心里踏實下來了。她希望兒子快點找到他們,不要因為她拖宕了時間。
東博方說了聲「也好」就將車鑰匙交給母親。女乃女乃接過兒子的車鑰匙,貼著牆走出了體育館。
東博方貓著腰通過過道,到了賽場正面的主席台。比賽結束的哨聲這時候響了。場上的觀眾站了起來,東博方擠了過去。東東菜、水果娃還在那里熱烈地歡呼著,驀地,他們看見了爸爸。
「爸爸也來了呢!」水果娃驚喜地叫了起來。東東菜也感到不能置信,他端詳著爸爸好半天,仿佛在驗證爸爸是不是真的似的,好半天才道︰「爸爸你也來了呵。」
李堯君對東博方笑了笑,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水泠眉沉默著沒有出聲,觀眾陸陸續地退場了,他們所在的位置過道空出來。
東博方走過去,正對著水泠眉的冷漠的臉,這樣的神態尤其讓他震怒,他對著水泠眉大聲地斥責道︰「你把孩子帶出來,也該給家里打個電話吧!」
水泠眉冷冷地地掃了他一眼。剛才看到他心急火燎的樣子,她也曾有過一絲惻慟,感覺到這一場家庭的波動造成的影響和他們彼此的傷痛。但是東博方怒沖沖的一席話卻讓她驚醒了過來,仿佛臨頭一盤冷水。
什麼都沒有改變,他還是那個他,他還是那個自以為是的他。
「你不問問自己,孩子們怎麼會自己跑到這里來?」水泠眉毫不理會地繞開了他道。
東博方只感到氣喪,他拉著水果娃的手讓孩子下來,回過頭沒好氣地對東東菜發泄道︰「又是你在搗什麼鬼吧?不是說去補課嗎?這一次還把妹妹帶出來了。這里有多亂你沒看見嗎?要是走丟了怎麼辦?」
東東菜勾著頭一副低頭認罪的樣子,水果娃回過頭向東博方吐了吐舌頭。
李堯君連忙過來打圓場道︰「這次幸好沒有出事,下次不敢了呵。」
李堯君說著示意東東菜趕緊認錯。東東菜的頭垂得更低了。
每次出了什麼事都是別人的錯,責任全在別人,他總是這樣。水泠眉恨恨地想,她很生氣地站住了,等著他們走近她等不及地嗆了東博方一句︰「孩子們以前什麼時候撒過謊,什麼時候敢偷偷跑出來過?」
「你問我哪,我去問誰呀?!」東博方沒好氣地回應道,回頭再把一腔怨氣撒在了東東菜身上,「你還在後面磨蹭什麼,趕快下來!女乃女乃還在外面等著呢,你等著回去跟你算帳。」
東東菜緊走兩步追上來。
水泠眉有些吃驚地問︰「媽也來了?’
東博方佯裝沒听見似的,拽著兩個孩子往下走。
余安安一直目不轉楮地盯著電視屏幕,比賽結束的哨聲終于響了,球賽結束了。車麗麗過來,坐在她旁邊的沙發扶手上,靠著她,沒話找話說道︰「你還在想剛才的話哪——你傻了?都說是鏡頭偶然掃過去看見的,現在怎麼看得見?明天你問問他不就知道了?」
可是才說到這里車麗麗的話就停住了,她的眼楮也粘在了電視屏幕上。鏡頭里是一個記者正在采訪球賽的組織單位的畫面,在拉近的電視畫面上分明出現了東博方的身影,他在那些被采訪者的身後。
余安安和車麗麗的眼楮都瞪大了。
「是東總哪!」車麗麗憋不住先說道,「沒錯,是他!」
余安安站了起來,仿佛存心跟他們做對似的,這時候電視畫面出現了東博方、水泠眉、東東菜、水果娃在一起的畫面。
「沒弄錯吧?」車麗麗揉著眼楮道,「他們一家都——他們還坐在主席台上了,你真是白操心叫我托人給他買票了。還害我送去一支高檔法國口紅。」
車麗麗是真為余安安惋惜,余安安猛地抓起了沙發上的手袋,直沖到門口,換鞋。
「這麼晚了,你還上哪去呵?」車麗麗追過去問。
余安安甩下一句「你別管」就拉開門出去了。
她在路邊揚手攔了一輛的士,坐了上去。她的手指間還纏著剛剛一路沖出來在路上拽下來的一束柳枝,恨恨地撕扯著。這一會兒她只想撕扯。
「上哪?」司機問
「體育館。」
「去看球哪?」司機有些疑慮地道,「現在去,比賽已經完了!」
余安安不耐煩地沖司機嚷道︰「叫你去就去嘛,又不是不給你錢,怎麼這麼多的話!」
司機一踩油門,車飛速地向前行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