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劍奇俠傳《神猿俠侶》 五、中秋佳節

作者 ︰ 樂山喜佛

張長公便就是張瑞圖。長公是他的字。他號二水,又號白毫庵主,晚稱果亭山人。晉江人,萬歷三十五年進士,官至大學士,善畫山水,尤工書,與邢侗、米萬鐘、董其昌並稱「明四家」。草書氣魄宏大,筆勢雄偉。

清君很小的時候就听米萬春提到這個人,關于他的故事民間流傳得更多。印象最深的就是下面這樣一件事。(以下故事引用傳說)——

他的書法很好,與明代另一個大書法家董其昌同樣出名,被稱為「南張北董」。閩南的名山勝跡,還留有張瑞圖的題書。當時,太監魏忠賢當權,勢焰滔天,朝中那些奉迎拍馬的大臣,怕他的權勢,都拜倒在他的門下,爭做他的「干兒子」。天啟皇帝昏庸無能,反而敕命魏忠賢在全國各省城造「生祠」。當京城魏忠賢的「生祠」快要落成時,魏忠賢這個大草包忽然想要學風雅,準備叫董其昌為他的生詞題寫風雅絕倫,氣勢浩翰,運筆流暢,名滿天下。與當時華亭董其昌、臨府邢侗、晉江。董其昌對魏忠賢早就懷恨在心。當他听到消息,立即想出一個對付的辦法︰叫他的一個心月復僕人和他騎馬到郊外游玩,到了一個熱鬧的地方,董其昌故意把馬繩揪緊,讓馬大跳起來,他就勢一滾,摔倒在地上。待僕人把他扶起來,董其昌的右臂斷了。隔天,「董其昌騎馬摔斷右手」的消息,傳遍大街小巷和宮庭內外。董其昌找到了借口,便偷偷的跑到老家「養傷」去了。

董其昌一走,稱得上書法大家的,只有張瑞圖了。這樣,魏忠賢便派人把他叫來,要他為京城生祠題寫匾額。張瑞圖來到朝房,只見桌上一邊擺了黃金千兩,一邊放著鶴頂紅毒藥。張瑞圖措手不及,無法推托,跑又跑不掉。寫什麼詞句呢?他總是想不出-句妥當的,經魏忠賢黨羽的提示,才勉強用行體寫了「擎天一柱」四字,他不肯署名就回來了。不久崇禎繼位,便開始清洗閹黨,殺了魏忠賢,一時株連了許多人。張瑞圖曾經為魏忠賢題寫生祠匾額,也受到了株連。

張瑞圖在魏忠賢事發之後,急忙逃歸家鄉。但是,朝廷追捕很緊,御林軍奉旨南下要捉他。張瑞圖很害怕,才幾天工夫,就變得形容憔悴。他的妻子看到他這般模祥,不忍心說︰「相公,要珍重身體啊,可不要急瘋了!」「瘋?……有了!」張瑞圖計從心生,喜上眉梢。「孫臏不是用裝瘋的辦法逃避龐涓的迫害嗎?我也可以用這個辦法救救自已!」于是連忙叫家中的人,買來肉粽、咸粽、黑芝麻和紅糖,然後,一同搗爛,變成一種既黑又粘、非常難看的東西,再把這些東西,用竹管擠壓成一節節,就像狗屎一樣。

隔天,家人報說︰「泉州府守備,陪同御林軍騎著大馬來了。」張瑞圖一听,就和妻子按事先打算的安排一番。不久,御林軍在泉州府守備的陪同下,來到張瑞圖家鄉,看見張瑞圖披頭散發,滿臉煙灰,衣服撕得像佛廟中的「簽詩」一樣,滿身沾著豬糞,一只腳光溜溜,另一只腳拖著一只破鞋子,嘻笑無常……

「張瑞圖果真瘋了!」御林軍和守備心里都有疑問。他們要再看個究竟。只見張瑞圖口中念念有詞︰「袁天罡,李淳風,孔明諸葛公……我乃張天師下凡是也!嘻嘻……哈哈……」一邊念一邊又倒在豬欄地板上。伸出手來抓了一把豬屎,忙往嘴邊送。他還伸出舌頭,一下又一下舌忝著掌心,好象吃著什麼特別好吃的東西一樣。

過了一會兒,張瑞圖便站了起來,走出豬欄,來到自家屋的的曠地上,口中照舊念念有詞。當地走到一堆「狗屎」邊,彎下腰,伸手抓起「狗屎」,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差官們哪里知道,他吃的「狗屎」,正是他和他妻子咋天晚上合作制成的甜粽呀!

張瑞圖用裝瘋的辦法,救了自己的生命,便長期避在家鄉,寫了大量優秀的書法作品流傳下來。而他家前面的曠地,則因為他裝瘋吃過「豬糞」、「狗屎」,至今人們還把這個曠地叫作「狗屎埔」,他制作的「狗屎糖」也流傳下來了,成了孩子們愛吃的糖果。

「狗屎糖」是他和妹妹小時最吃的糖果,而且他的書畫作品也很受米萬春喜愛,家中有不少張瑞圖的真跡。長大一些他也深深的愛上張瑞圖的字體,可米萬春卻不讓他學練。他說︰「清君,我們米家的字和武功是有緊密聯系的,只有先學好你叔父米萬鐘的字和我的武藝之後然後可再融化百家之長,有所創造啊!」

經過多年的習字練功他明白了父親這些話的含義,的確如此,米萬鐘的字風雅絕倫,氣勢浩翰,運筆流暢,有米芾的豪情而無米芾的怪異之筆,直追魏晉風度有一種超月兌之感,而且筆筆力道十足,無一倦怠之筆,這些特點又正如米萬春的碎心連環掌和米家三十六式劍法,練起來行雲流水,總在若即若離之間,既有行跡又令人難以窺其全貌。十幾年的時間清君的字和劍法也只練到前人的三成功力。書法中微妙用筆和劍走輕靈的轉折承運還只是停留在一知半解之中。

張瑞圖听完清君的這些回憶後哈哈大笑起來︰「這些倒不是什麼傳說,確有其事,當年老夫因為為魏老賊寫生祠匾額遭到當今皇上的追殺和世人的唾罵,不得已而裝瘋賣傻,後來老妻死後,萬念俱灰,于是浪跡天涯,再後來便來到這個孤島,倒也逍遙自在,每日乘坐竹筏漫游海上,游山玩水,怡然自得,詩也懶得作,畫也懶得畫,管他後人對我如何評價,人啊,一天不死就要活得開開心心,榮華富貴只是過眼雲煙!俗名稱謂也只是快樂的絆腳石!」

說話之間,那輪明月已普照大地,果然是天上一輪才捧出,人間萬姓抬頭看。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竟然有兩個同樣孤獨的人在月下暢談暢飲。

此時此景,令清君黯然神傷,不覺清淚直流,隨口吟誦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張瑞圖也輕聲和道︰「我歌月徘徊,我舞月零亂,月既不解飲,對影成三人……一年明月今宵多,有酒不飲奈明何……好詩啊,古人已把我心中惆悵言盡……清君,來干一杯,我想米兄一生正大光明在天靈之靈定會保佑君惜平安無事的,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事已至此,悲傷也沒有用,說不定在哪天你們兄妹會團聚的!」

清君見他如此灑月兌,將酒一飲而盡,張瑞圖給他又滿上一杯道︰「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會須一飲三百杯,來,賢佷喝完這杯還有三杯,喝完三杯難得一醉,但願長醉不願醒,嘆人生,醉時同交歡,醒後各分散……」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將一壇酒喝光了,小木桌上的白鯊肉倒是還有不少,只是沒有食欲惟有酒興。直飲到二人走路都不知東西南北之時方將杯子一丟,張瑞圖說道︰「此處無以為樂可消此良辰,我來撫琴賢佷可舞劍助我雅興!」

只听得那琴聲時而悠揚時而急促時而哀宛時而沉著,只見清君揮動著一根竹簫時而輕巧時而力挽狂瀾,時而如影隨行時而如船橫江上,時而如離弦之箭直沖雲天,時而又如飛鳥投林靜而少聲,放手處波瀾壯闊,收藏處如西子梳理,真正是天外之音人間幾回能聞,真正是超然正氣之劍法雖然不能殺人以百里之外,足以令人見之膽寒。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張瑞圖最後一指結束余響,清君收劍調息而立。張瑞圖手撫長須哈哈大道︰「孺子可教也,沒想到你竟然能悟到老夫琴中之劍意,並且能用有形以達無形,你的武藝又上一個層次了,你想一想今天你的劍法是不是少了米萬春劍勢的矯情之處,米氏劍法過于正統而少于無形之形,過于圓滿而少于方折,呵,米兄,將一切過于完美了,這是不現實的…」

清君這時猛然想起那兩箱子寶帖來,他對張瑞圖書︰「果亭山人,我想打開箱子檢查一下,這些書畫怕不都濕透了吧!」

張瑞圖道︰「好,你去把箱子打開,山人幫你晾一晾!」

于是清君把兩個箱子從竹筏上分別搬來,放在桌邊。幸好銅箱子封閉極好,只有最上面的一些字畫有些潮濕,清君趕忙把它們拿出放在岩石上面晾一晾,海水輕撫著這些先人留下的寶藏,張瑞圖一一觀賞著。

他不時撫掌稱贊又不是沉默無言,過了良久又欣喜若狂,說道︰「清君,你真是幸運,米兄為你流下如此多的寶物,相信定會對你的學識和武藝精進不少,賢佷,你可知道這些大家不僅是大書畫家其實也都是些武術名家,只不過被文名所掩,再不就是他們一生喜愛漂泊,授徒很少,所以他們得武功絕技世人很難了解,當年王羲之的字能入木三分,那不僅是說字寫得有生有色,而是一種內功,將真氣運于筆鋒,以純陽之力將筆尖化為利刃滲入木板之中,越是年代久遠它們的痕跡越是清晰。」

他見清君听得入神,喝了口葫蘆中的烈酒後又道︰「魏晉風度古今不及,歷朝歷代無不以王羲之的字為宗,然而能悟得他的微妙變化者少之又少,大多只是描摹得有幾分相似而已,其意與王羲之相去太遠,這比如武功招式不準確何以能強身健體殺敵建功立業。當然也不是說王羲之就是十全十美,他的行書《蘭亭敘》被稱為天下第一行書,世人臨習最多,而學得有所成就的人太少了,唐朝懷素和尚可謂心領神會,意到筆到,他的故事我想你也知道,你看他的《自敘帖》形神兼備,落筆處如暴雨狂風,又如龍蛇競爭,然而不失魏晉法度,自始自終有一股真氣在字里行間流動,這說明他內心修為已至化境,不因物喜,不以已悲,我們武學之人也要做到這樣才能達到手劍合一,心劍合一;手中無劍,心中有劍;心中無劍,草木皆兵!學他草書最好的當推黃魯直,只不這黃魯直學草太晚始終月兌不了其行書之意,他的《諸上座帖》形體以懷素筆意為之,可惜太過于注重布局而失去龍蛇本象,所謂神龍見首不見尾,若能讓人看出其中玄奧還算不上真正的一流水平,最令人驚嘆的當數張長史的《古詩帖》滿紙去煙,一氣呵成,無一處不飛動,無一處不英氣逼人,幸好這件寶帖在你這兒,你可要用心研習啊!」

張瑞圖又發現里面有幾幅自己早年的作品哈哈大笑起來,對清君道︰「我的字直追魏晉風範,只可惜為官日久,已經心浮氣躁,再加上時局動蕩總有些局促不安之態,當時位高權重一意孤行,所以我的字不要學,只可欣賞就行了。要學就先董其昌的字就可以了,因為他乃當代書家,法帖很多,你這兒就有不少。」

清君道︰「果亭山人,家父讓我守恆抱一的練習米家字體,不要我學董體,只是從小就愛看他的字,從心里感到他無所不精,令人佩服!」

「是啊,董其昌的草書不及老夫舒展大度,縱然能臨得懷素八分象而因人品不高境界受限啊,不過除了草書他的行書和楷書已至化境如同宋之趙松雪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在後世書法史上能久傳其名的還是他!」張瑞圖終于說出了真心話,兩位都是齊名的大家,但在朝時文人相輕,誰也不服誰。

清君道︰「父親很少對我說起董其昌事,他字如此好,為什麼人品會不好呢!」

果亭山人撫著白須嘆了口氣緩緩道來︰「唉,說來話長,這件事發生在十年前,這是他的悲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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