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劍奇俠傳《神猿俠侶》 六、香光居士

作者 ︰ 樂山喜佛

听著張瑞圖的述說,清君仿佛回到了那個年代。因為張瑞圖與他同朝為官,彼此太了解了,所以說起這段往事如數家珍。

他道︰「董其昌這麼大年紀了現在再提他的短處也沒什麼意思了,不過我想說給你之後對你也是一個警示,人無論到了何時何地,社會地位再高,學識再淵博,也要腳踏實地的做事,一絲不苟的做人,古人說得好啊,一失足成千古恨,老夫也未能免俗啊,老夫因為魏賊題字而惹得世人唾罵,我想到我死後人們也會拍手稱快,所以我寧肯老死此地也不願再與世人相交。」

他情緒十分激動因為這位同僚和他一樣有過豐功偉績也有太多的陰暗面,世人知之太少而又往往加以想象和演化所以忠奸難辯啊,就如秦檜縱然有一千張嘴也說不清一生的悲喜是非啊。人生不斷與命運作斗爭而命運之神往往捉弄人與股掌之上。因此古人常說君子莫與命爭,古人又說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果亭山人又喝了口酒輕輕咳嗽了一下道︰「董其昌出身在一個只有二十畝貧瘠之田的小戶人家,生活並不富裕。像所有的讀書人一樣,他以仕進為人生目標,卻屢屢名落孫山,一度以教書謀生。他當初並沒有注目書畫,也沒有從小習書,與書畫的結緣始于一次不大不小的人生刺激——十六歲那年,他參加府學考試,文章寫得漂亮,理應第一,但主考官認為他字寫得實在太蹩腳,而把他降為第二名。對自尊心極強的董其昌來說,這簡直是奇恥大辱,從此他發憤臨帖摹碑,在書法上下功夫。,董其昌十六歲才開始練字,顯然已經錯過了習書的最好時光,他卻以此起步,十幾年始終如一地鍥而不舍,勤奮努力,終使書法、功夫精進,山水畫也入得其門。三十四歲時,他終于考中進士,供職于翰林院,繼續努力和探索自己的書畫藝術。其時的董其昌還算是一個恭謙之人。他一度擔任皇長子朱常洛的講官。但因為朝中復雜的人事關系,不久,便告病回到松江。而京官和書畫家的雙重身份,使他的社會地位迥異往昔,家鄉的大財主、士大夫和地方官吏,便聯袂登門拜訪,不斷前來巴結討好。這時,董其昌的感覺就跟以前大大不同了。其後,他相繼擔任過湖廣提學副使、福建副使,一度還被任命為河南參政,從三品的官職。但他不以此為意,托辭不就,在家鄉優游,整天沉浸在翰墨當中。許多附庸風雅的官僚豪紳和腰纏萬貫的商人紛至沓來,請他寫字、作畫、鑒賞文物,潤筆贄禮相當可觀。社會地位的提高和財富的空前增加,使得董其昌完全蛻變了,從一個初不起眼的角色,迅速演變成名動江南的藝術家兼官僚大地主,到後來則成為擁有良田萬頃、游船百艘、華屋數百間的松江地區勢壓一方的首富。

清君听得入神嘆道︰「董其昌由一個窮書生成為大官和書法家也算是一個奇跡了,他擁有那麼多的財富為什麼麼還要為富不仁呢?」

果亭山人笑道︰「你還年輕涉世不深,以後你就會明白的,人是最容易變化的,人既可以受跨下之大辱也可以變得很瘋狂,權勢的光芒和金錢的力量,會加速人的改變,意志力不強的人難以抵擋它們的誘惑,從而腐蝕、迷亂人的本性,使之異化、變質。這一點對于文人也同樣適用,尤其是壓抑已久的下層文人,一旦飛黃騰達就變得面目全非。」

清君道︰「也不盡是如此,歷來的大家能安貧樂道的人也很多,比如杜甫他就很清苦,他自己身居陋室,卻盼望天下百姓能住上高樓大廈,不再受風寒之苦,蘇東坡幾次被貶仍然愛民親民與民同樂,不去刻意為文卻達到了最高境界,他的《寒食帖》被稱為天下第三行書,不僅書法為宋四家之首,其詩詞也是空前絕後的,人家如此成就也沒有做出什麼害天理的事啊!」

果亭山人對他微笑了一下又說︰「賢佷言之有理,這個董其昌確也是個書法怪才,你說到蘇東坡,他平生也愛蘇東坡的字,收藏大量的蘇帖而且過目不忘,他意臨蘇體天下無人能及就如蔡襄臨顏魯公的字一樣形神俱佳、古今一人而已,這一點他要比我強得多,我對于古人的字卻總也寫不成一模一樣!」

清君道︰「果亭山人,您的字已自成一家,所以很難再吸收別人東西了。」

張瑞圖道︰「小子,不能這麼說,三十年前,你在我面前這麼說,老夫一定會提你作三品官,可現在再回首才明白董兄的書法、武功確已出神入化,所以相當自負再加上有錢有勢有人追捧犯些錯誤也是可以理解的,有些時候我想也不能只埋怨他一個人,社會風氣變了,人心不古了,如果一個有如此造詣的大師沉淪成這樣那麼我們的大明朝確實要走向衰亡了,可悲啊!」

清君道︰「他到底做了什麼壞事呢,讓自己從一個受人尊敬的人變成人人唾罵的人了!」

此時東方漸白,濤聲依舊,果亭山人道︰「英雄難過美人關,多少英雄人物倒在了石榴裙下,呂布為了女人飲酒作樂身首異處,就連劉備迷戀女人也差點樂不思蜀,我們的先朝皇上也多迷戀房中之術欲求長生不老結果呢…董其昌擁有了社會知名度,內心的渴求就變得急切,貪婪程度讓人吃驚。他本人驕奢婬逸,老而漁色,有多房妻妾,且招致方士,專請房中術,竟到了變態的地步。萬歷四十三年秋天,已六十高齡的董其昌竟然看中了陸紹芳佃戶的女兒——年輕美貌的綠英姑娘。更可惡的是,他的幾個兒子都相當專橫,尤以第二個兒子董祖常最為狠毒,帶了人強搶綠英給老子做小妾,是董其昌強搶民女的主凶。而陸紹芳對董氏父子強搶民女的做法非常憤慨,在四鄉八舍逢人便講,張言批評。松江民眾早已對董家的惡行有意見,事情發生後,當即有人編出故事來表達憤怒之情,題目叫《黑白傳》,因為董其昌號思白,另一個主角人物是陸紹芳,源于陸本人面黑身長。故事的第一回標題是︰「白公子夜打陸家莊,黑秀才大鬧龍門里。」不久,說書藝人錢二到處說唱這個故事。董其昌知道後大為羞惱,以為這是一位叫範昶的人搗的鬼,便派人每天對範昶凌辱逼問。範昶不承認,還到城隍廟里向神靈起誓,為自己辯白,董家卻依然不放過他,最後竟逼得他暴病而死。範母認為這是董家所逼,于是帶著兒媳龔氏、孫媳董氏等女僕穿著孝服到董家門上哭鬧,誰知董其昌父子指使家丁對她們大打出手,又將她們推到隔壁坐化庵中,關起門將幾個婦女摁倒,剝掉褲子,用棍子搗戳*****。範家兒子用一紙「剝褲搗陰」的訟狀將董家告到官府。但是,官府受理了訴狀,又礙于董其昌之名難于處理,一時拖延不決。董其昌及其家人「封釘民房,捉鎖男婦」的令人發指的罪行,早已激起了民眾特別是士林的憤怒︰「斂怨軍民,已非一日,欲食肉寢皮,亦非一人,至剝褲毒婬一事,上干天怒,惡極于無可加矣。」萬歷四十四年春天,一場群眾自發的抄家運動。有人把這個過程記錄了下來,是為《民抄董宦事實》。事件爆發前,有人貼出了無比憤怒的檄文,張榜公告,讀來令人血脈賁張︰……人心誰無公憤。凡我同類,勿作旁觀,當念悲狐,毋嫌投鼠,奉行天討,以快人心。當問其——字非顛米,畫非痴黃,文章非司馬宗門,翰非歐陽班輩,何得僥小人之幸,以濫門名。並數其險如盧杞,富如元載,婬奢如董卓,舉動豪橫如盜跖流風,又烏得竊君子之聲以文巨惡。嗚呼!無罪而殺士,已應進諸四夷,戍首而伏誅,尚須梟其三孽。……若再容留,決非世界。公移一到,眾鼓齊鳴,期于十日之中,定舉四凶之討。謹檄。兒童婦女竟傳︰「若要柴米強,先殺董其昌。」人們到處張貼聲討董其昌的大字報和漫畫,說他是「獸宦」、「梟孽」,以致徽州、湖廣、川陝、山西等處客商,凡受過他家欺凌的人都參加到揭發批判的行列中來。甚至連娼妓嫖客的游船上也有這類報紙輾轉相傳,簡直到了「真正怨聲載道,窮天罄地」的地步。人們憤怒的情緒積聚著,終于有一天,百姓擁擠街道兩旁,不下百萬,罵聲如沸,把爪牙陳明的數十間精華廳堂盡行拆毀。第二天,從上海青浦、金山等處聞訊趕來的人早早就到了,上房揭瓦,用兩卷油蘆席點火,將董家數百間畫棟雕梁、朱欄曲檻的園亭台榭和密室幽房,盡付之一焰。大火徹夜不止。他們還把董其昌兒子強拆民房後蓋了未及半年的美輪美奐的新居,也一同燒了個干淨。」

清君問道︰「那董其昌的性命如何呢,綠英姑娘的命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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