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劍奇俠傳《神猿俠侶》 十四、書劍合一

作者 ︰ 樂山喜佛

花開兩朵,便表一枝。清君與果亭山人飲酒暢談已到天明,誰知大海竟刮起狂風,真個是天昏地暗,不見天日,緊跟著又是海嘯,大浪淘天,浪水不斷涌向小島,連果亭山人的「白毫庵」里也積滿了水,張瑞圖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一年不知發生多少次這樣的情況,老夫了無牽掛,倒也不怕它風吹浪打,賢佷,你也不必焦慮,不如等風平浪靜之時再去尋找你妹妹,如果……那也是晚了,你那些寶貝搬來搬去太麻煩了,不如利用這個時間看一看,記在心中,定能使你武功增進不少,幸好有老夫在此,不得深悟的地方還可問,若等風和日麗,老夫也懶散得很,不願授徒……」

清君說道︰「看來只能如此,只是小妹妹實在讓人放心不下,在家把她寵壞了,不知她能否承受那麼多的苦痛,至于這些字畫它已經不是我個人的東西了,我個人也無權獨攬這些好東西,等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把這些東西版刻出來,讓天下有志之士都能受益……」、

果亭山人听後為之一震,笑道︰「賢佷,果然有志向,我支持你這樣做,我這里也有些從大內偷來的字畫,當今皇帝連江山都快難保了,還會理睬這些老祖宗留下的破紙嗎,那些太監貪我些銀子隔三岔五的給我偷點來,我想有些東西要比那養育你的米萬春留下的更好。你可以歸好類,從頭開始看,把以前的老觀點放一放的看,我要去找些干柴,中午我們好烤鯊魚片吃!」

他悠閑的出去了,清君按他所說,將那些字畫按年代整理好。那些東西最早可以追溯到先秦刀筆龜甲拓片等直至當代名家手跡。

看著這些字畫,清君想到原來︰古今文字不過是兩大類,一是刀筆文字,粗細如一不能為撇捺,二為毛筆文字,粗細如意。古文、篆書、鳥蟲書為第一類,隸、楷、行、草為第二類。

清君便從最早的《戌嗣子鼎》和《石鼓文》、《散氏盤》、《大盂鼎》、《大克鼎》、《毛公鼎》等拓片看起,只見那古字結構準確,結體方長,線條遒勁穩健,布局妥當,充滿了理性色彩,歷來評說學書不學先秦銘刻,猶如儒生不讀尚書也。清君此時才悟到練劍亦是如此,縱然你的劍路再多再復雜也是從簡單的練起,每一招每一式,都要體現出一種原始的霸氣,這此銘文大小統一而不失靈動,圓潤不失勁健,呈現出一種舒展、端莊的風尚,令今人望塵莫及,正如劍術,每一式都能做到心到手到,每一劍都能力道十足這需要幾十年的修為也未必做得到。

清君再往下看便是張芝的《符軍帖》、《終年帖》骨氣洞達,用筆圓勁有篆書筆意,由于年代久遠,而墨跡光亮如新,世人疑為張長史所作,清君亦覺筆跡絕類《古詩四帖》一筆狂書,密不透風,若非幾十年守硯休想達此境地,正如一套達摩劍法以純陽之勢下來,不帶一絲倦意,誠可敬也,怪不得連米芾如此狂人都說長史世間第一也。

再往下看便不是手跡了而是一些漢隸拓片如《鮮璜碑》、《西狹頌》、《曹全碑》、《乙瑛》、《禮器》、《雲夢睡虎地秦簡》、《安國墓祠題記》、《公羊傳磚》、《封龍山頌》、《韓仁銘》、《開母廟石闕銘》、《白石神君碑》、《衡方碑》、《尹宙碑》、《甘谷漢簡》、《開通褒斜道摩崖刻石》等等諸帖結體扁平,舒展超逸,每筆起處毫端逆鋒,含蓄蘊藉,中間運行較緩,收筆復以圓鋒,這些字很容易讓人想到太極劍和太極拳法,不以快取勝,看似四平八穩,而武術難就難在能夠四平八穩,清君深深感到古人書法之玄奧,這些前輩必然通曉武學之秘,不然不會將書法寫得如此傳神,千年之後,英氣逼人,那些字以退為進,又謙卑而又當狠之時絕不手軟。最為惹人心動的是《石門頌》和《天發神讖碑》前者有隸中狂草之稱,果不虛言也,通篇字勢揮灑自如,圓勁流暢,結體大膽而又出其不意,如同下山之猛虎,年老體弱者必然見之而膽寒,又如通臂神拳,拳風剛烈,大有一招致命之感,如果是外家拳的話必然是開磚碎石,易如反掌耳。後者非隸非篆,雄偉勁健,鋒稜有威,下筆多呈方稜,收筆多做尖形,轉折處方圓並用,結體上緊下松,字形修長,形象而奇異,被後世稱這最難以把握和臨習的一種書體,古往今來,眾多書家,也只是學到其鳳毛麟角,就足以笑傲書壇了。清君自言自語道︰論風格倒和米氏劍法有幾分相似,但米氏劍法起式凜冽而中段破綻頗多,若能學得其八面出鋒,顧全大局必然會生輝不少。魏晉南北朝書法自不必多說,大小二王書法當為第一,而沒有真跡只有臨本,清君這兒沒有多少,倒是有鐘繇的《薦季直表》、《力命表》、《還示表》筆法質樸渾厚,但總是少了些新意,況且其人品也不高,雖然是楷法始祖之一,但清君對他不是太喜歡,又拿起一本《董美人墓志》,其文其字,出神入化,令人心花怒放,今夕何夕得此佳人,令他不禁為之而流淚。還有一本酒中八仙賀知章的《孝經》清君為之一震,只記得他的詩,「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沒想到老先生的字如此出神入化,不愧為酒中八仙,看來武學中還要有酒,就看這酒如何去用,武松醉打蔣門神靠的就是這酒勁。但總的來看還是難月兌張旭筆意,這也怪,傳說一日賀老與張長史正在家中論及書法暢飲言歡,這時楊國忠來訪,嚇得賀老慌忙向內室走去,那張長史連出迎都沒有去,而是自斟自飲,那楊國忠大怒,說道︰「本相到你這兒了,你連出門都不去,好大的膽子!」張旭道︰「我這兒破破爛爛,相國來了,我已醉得起不了身啊,請問相國有何貴干啊!」楊國忠說︰「我的新府想要書些屏風!」張旭說︰「此事極易,何必相國親自來啊,取墨來!」上來墨汁之後,只見張長史,用頭發醮了墨在牆上寫了一著詩,那些詩句大有譏諷之意,寫完之後說︰「相國請拿去吧!」楊國忠氣得拂袖而去,而又拿他沒辦法。因為皇帝也很喜歡張旭,而那唐明皇也是書法巨匠,他的《脊令頌》亦可以說帝王之氣十足,必是修為極高才能寫得出,其書名與李世民齊名,都是出自《蘭亭敘》筆法,聰明不過帝王,皇帝也有更好的條件,那麼多真跡能近距離的揣摩,自然書風勝人一籌。下面這位大臣恐怕無人不知,乃是歐陽詢,他的碑帖遍天下,而其中正、險絕之勢古往今來無一人能學到,其書勢與王羲之比可稱雙絕,都是破卻百家為一家,並且師法自家,是大立法者,自唐以來無人能超越他,他以自家楷法為宗,又巧妙將王書用于微妙之間而又以自家為體所書《虞恭公碑》、《楷書蘭亭》、《張翰帖》、《行書千字文》令人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孫過庭的《千字文》清君只有幾頁,但這幾頁已可看出孫氏用筆之老道,枯澀至極,所謂行到水窮處,坐看去起時便是他的風格,劍走中鋒亦偏鋒,斜中還須幾分正。勿到滿溢才收拾,遍地落紅尚有情。柳公權之書雖有柳骨之說,但過于板刻,若武夫用之必是金鋼不壞之身,但不是上乘之修為,況其終日開門大吉大賺潤筆之資,越寫越差,你看他的《蒙詔帖》還有骨氣劍意,而《蘭亭詩》就顯得不倫不類,既無二王之意也無自家之風貌,浪得虛名,誤人子弟,害人不輕,就如武術老師教學生盡是些扎馬、站樁、套路而應變功夫一律不授,這樣下去肯定是對手的一個活靶子。

這時,果亭山人進來笑道︰「賢佷,果然樂學,兩個時辰過去了,還在那兒研習,看到什麼地方了!」

清君笑道︰「正要翻看蘇子瞻的《醉翁亭記》!」

果亭山人道︰「要看宋人書法,豈能無酒,醒時莫要看,看了也悟不出其中玄奧,來吃些烤鯊魚片和大螃蟹再看,宋人尚意,這意就在酒中啊!」

清君和果亭山人邊吃邊喝邊談,仿佛與古人相接,仿佛蘇黃米蔡也來作陪。

果亭山人已帶三分醉意道︰「做人也要像這螃蟹一樣,有特點,別人豎著走,你橫著走,你就能出奇制勝,所謂宋人尚意就是這個樣子的,宋代楷書已經無法超過唐代,只有黃魯直的楷書和趙佶的瘦金體給人印象較為深刻而已,那趙佶醉情開書畫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你看這本《千字文》和《儂芳詩》多麼霸氣的帝王書法,趙佶二十三歲便已成家,後世學其書者不知多少,這說明他天賦過人,王羲之到中年其字才成還練了十八缸水,而人家趙佶的草書《千字文》氣勢直追懷素,只是功力稍差了些變化少了些,可是那行雲流水之勢就是東坡也未必能做得到啊,只可惜…當今皇帝倒勵精圖治可是壞官比好官多,好經都被歪嘴的和尚念啊!」

清君也嘆道︰「如今之世真是內憂外患啊,倭寇,流賊,貪官,強盜,方士、太監,哪一樣都是國家之蛀蟲,國之大廈將傾…山人所說宋代之意為何是酒啊!」

果亭山人道︰「酒使人沉醉,書劍之道要想成功必須沉迷于此,而花非花,霧非霧,昨日之非不可留,今日之是不可執。書法、武學最大的忌諱便是囿于前人之法,于是東坡說,我書尚意本無法,這無法也是在有法之上而成的,就如你才練扎馬、刺劍、劈劍,然後教你一套完整的劍法,但要打架之時,你不會按著那些套路上的打法去打人,不能讓對手按你的意願而擺架式,這就是有法之無法,宋人進一步開拓了新的路子,說白了就是自我解月兌,把一些至理,至法讓它通俗化,不然魯直怎麼會說蘇東坡的字是石壓蛤蟆,而東坡笑他的字是蛇掛枯枝呢,他們的字已經不再是單純的書法而是內心世界與自然與他人的一種交流,達到了天地人合一的境界,其實,再進一步講,任何一位傳世的大家,都是一位創新者,他在前人的基礎上發揮了自已的長處,米芾所謂刷書之法,老夫亦可為之,其實並無太多深奧,只不過是把前人的東西換一種說法或者確實是自已的不過能與宇宙中的普遍規律相吻合一樣,其實有些事只能意會而不可言傳。」

清君有一種大夢初酲之感,說到︰「听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果亭山人不愧是當代大家。」

果亭山人得到夸獎更來了精神用竹簫將一根大圓木一下劈成兩段後,說道︰「書家就象劈木頭,有些人一斧下去干脆利索,木頭一分為二,此為上等書家,有些人只能入木三分,徒費力氣,有些人軟手軟腳,不能入木一分,反怪木頭太硬斧子不利,此等人只能在門外徘徊,看別人成功,練武亦是如此,不管什麼武功總要有力度和速度、精確度,這樣才能先發制人,有進看似被動其實還是佔了主動,就如下圍棋要先定勢,勢定不好,即使你的子再多也會被別人吃掉,年青人,吃完接著看吧,老夫要睡一覺了!」

那果亭山人念了句「別人笑我太瘋顛,我笑他人看不穿」躺臥在兩根木樁上便呼呼大睡了。

清君吃完了飯便洗了手又拿起本《歸去來辭》讀著,隨著詞句他仿佛感到那些字如跳到的音符,每個字都如要飛出紙面來,一點一畫間,力道十足,好文章,更是好書法,那些字左斜右傾,正好暗合我國山川地勢之形,原來古人作字不僅停留在點畫之間而且將山川,鳥獸,日月水火,人世間的一喜一怒,一嗔一痴盡發之于筆毫,及到落筆成形之時又統統拋開,問蒼茫之中,我是誰,誰是我,小小縴筆,往來沖突如入筆陣之中,雖不見千軍萬馬之廝殺,卻隱隱約約可見泰山之崩石,昆山之片玉,秦嶺之飛雪,食野之鹿,草原之雄鷹,山林之虎蛇,獨釣之隱者,廟堂之大夫,帝王之大略,凡夫之平庸,廬山之面目,江海之不息,小溪之歡暢,湖泊之遠游,千載之一瞬,流星之淒美,女子之嬌美,壯士之達觀,宰相之包容,勇者之無畏,仁者之無敵,靜者之沉思,動者之雄渾,盡在于此。書劍同源,源于自然,源于心靜,又源于心動,書能載道,劍能問天。

清君不禁感嘆︰一抔淨土,掩沒不了須眉風采,一滴眼淚,留不住英雄的落寞回首。書道之大,無所不容,劍之所指,驚天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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