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劍長歌錄 第六章 征人無淚(五)

作者 ︰ 蕭雲雨

蕭雲聞言一驚,正要說話,追兵已至二人身前。溫承卻長長舒了口氣,平靜說道︰「兄弟,我這也是沒有法子,此去安西少說也要個三年兩載的日子,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月娘被武承襲折磨下去麼?」蕭雲聲音微顫道︰「那你也不能胡亂殺人啊!」

追兵之中一名粗眉白臉的中年男人衣衫不整的騎在馬上,破口大罵溫承道︰「殺才,我要將你一刀一刀剝皮飲血,」那人氣急敗壞,轉頭又對手下人大聲吩咐道︰「給我將溫承綁起來,朝死的打——,他身旁是誰?全抓起來,嚴刑拷打。」

眾人轟然應聲,沖向蕭雲和溫承。

溫承望著蕭雲一臉驚愕的神情,拔出佩刀,說道︰「兄弟,你手中有可調死罪之人的軍令,老哥實在對不住你,原該昨夜先對兄弟講明才是。」蕭雲心頭動氣,默然不語。溫承又道︰「有沒有兄弟你來此,我都會這麼做,月娘要是再被那殺坯多折磨幾年,還不如死了好!不過正好兄弟來此調集人犯,因此老哥才出此下策,若我能過了眼下這關,只要沙場上不死,總還留給月娘一點盼頭。」

追捕的兵勇已經靠近二人,蕭雲大喝道︰「某乃安西調兵特派兵吏,你等莫要亂來!」

追來那馬上騎者聞聲道︰「拿令狀出來為憑。」蕭雲掏出令牌和令狀交給身旁一人遞過去。

溫承拖刀說道︰「姓武的本就不是什麼善人,只看他割花月娘的臉一事就是禽獸所為,馬上這人便是楊刺吏,他在沙洲官職最大,月娘想要離婚也是被壓住不許!你說,老哥還能如何做?」蕭雲被溫承的一番話說得心氣漸平,此時揚刺吏已驗看完畢令狀,高聲說道︰「既然是安西蕭校尉,請自行站到一旁,莫要擋住本刺吏捉拿殺人凶手。」

溫承抹了抹臉上早已凝結此時又被晨露打濕的血跡,急切的看著蕭雲。

蕭雲心中也是翻江倒海,溫承的遭遇著實值得同情,又是條熱血好漢,況且不論溫承是否有故意利用自己之嫌,這兄弟之義他也不能不顧。但被殺之人是朝廷官員,又是這沙洲城刺吏的表親,若自己真要強行要人,勢必將和楊刺吏針鋒相對,也不知結局到底能如何?

蕭雲心中暗自揣測道︰「一時也顧不上那許多了,當務之急沖進軍刑處將溫老哥的名字劃進令狀文書中才是。」他一念及此,給溫承使個眼色,對楊刺吏大聲喊道︰「這人孔武有力,又犯下重罪,正是蕭某此來需要調集的人選,此去打仗也是九死一生,明公ヾ何不將他交給蕭某押送充軍,正好一舉兩得啊!」

楊刺吏聞言大怒,高叫道︰「呸,你一個安西鎮小小校尉竟敢對本刺吏指手畫腳,此地不是在你安西軍中,要和本刺吏作對,你可先想清楚了!」

蕭雲哈哈大笑道︰「在下職務雖低,但手中這安西節度使高仙芝的令狀卻是依照皇上聖旨下的,現下我只要帶他進入此門,將他的名字劃進令狀中,看誰還敢留下他?」說完一腳踢開軍刑處大門,帶著溫承沖了進去。

沙洲刺吏楊勇氣得臉色發青,怒聲吩咐手下道︰「沖進去拿人,誰要敢反抗,格殺勿論。」

蕭雲和溫承站在軍刑處大院里听得清清楚楚,心中都是一驚。接著追兵蜂擁沖進院內,將二人堵在當中。沙洲刺吏楊勇下馬進門,站在手下人背後怨毒的對二人說道︰「蕭校尉,楊某再次好言相勸,即便你是特派前來的軍使,但你的權限也只能是調集已經落案完結關進大牢的人犯,溫承才剛行凶殺人,本刺吏還未對他審問判定,因此你無權將他劃進調集名錄!」

蕭雲和溫承听得心不停往下沉,這沙洲刺吏楊勇說的這番話倒是二人未曾想過的關節,卻又覺得合情合理。

楊勇略一停頓,陰聲又道︰「若你現下站到一旁,本刺吏決不追究你擾阻捉拿血案凶手的罪過,下來還會擺上一桌,與校尉郎交個朋友!何去何從就看校尉郎的意思了?」

蕭雲和溫承對視一眼,心中都沒了主意。蕭雲愁眉想道︰「這刺吏和死者是親戚,看來他無論如何不會輕易放過溫老哥!他剛才說的一番話是著道理,現在溫老哥的身份還算不上定案人犯,我若要強行要人,勢必難以輕了,這倒如何是好?」

溫承心中也是九轉九回,見蕭雲一臉憂慮,當下把手中長刀拋在地上,對蕭雲倒頭跪拜道︰「兄弟,做哥哥的今日宰了武承襲早已賺夠了本錢!本想托庇到兄弟名下,唉……,不說了,總之做哥哥的感激不盡,來世咱們還是血性漢子,再拜兄弟!」

蕭雲連忙伸手攙扶,安慰道︰「老哥不必灰心,容小弟再仔細想想!」溫承哈哈大笑,長身站起走到蕭雲身前,對沙洲刺吏楊勇大聲喝道︰「武承襲仗勢傷人,我殺他本是應該!今日也不想多傷無辜,上來拿我吧!」

蕭雲聞言大驚,心中想道︰「老哥是怕連累我,但他這一去,定然九死一生,想要救他出來幾乎是不可能了!」他搶過去拉住溫承,大聲道︰「老哥且慢,」然後轉頭對沙洲刺吏楊勇說道︰「明公,這人犯下死罪,原本我也不該干擾明公捉拿,但此人和我有些交情,可否準許蕭某親自綁他,也算在下盡了朋友之義?」

沙洲刺吏楊勇心下略一盤算,當下點頭同意道︰「難得校尉郎明白事理,稍後請到刺吏府一敘!」蕭雲點頭稱謝,向旁邊一人要過麻繩,便去捆綁溫承。

溫承也不言語,怔怔地看著地面,任由蕭雲將自己捆了個粽子一般。旁邊專門從事捆綁人犯的兵勇見蕭雲繞來纏去生怕捆不住溫承似的,當下低聲提醒道︰「蕭校尉,不用再纏繞了。」

ヾ筆者按︰唐朝時稱呼刺吏主要有︰「使君」,一般性稱呼;「明公」,尊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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