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記得上次和李嗣業比武的情景。
安西軍中有個傳統,每年來安西的新兵要和老兵各自選出二十名代表進行「擊鞠」比賽。老兵往往想要利用這個時候煞煞新兵的銳氣,卻不料蕭雲馬上功夫十分了得,打馬球這等「軍中之戲」恰好是他的拿手好戲,加上和他同時參加到安西的新兵中有幾人本是北庭督護府轉過來的騎兵精銳,也是打馬球方面的高手,因此比賽一開始,新兵這方便一直佔據著領先位置,到後半場老兵一方已是落後太多,于是惱羞成怒,擊球跑馬中暗藏陰手,連傷了新兵馬隊的好幾人。新兵中大多都是年輕氣盛者,與老兵一方各不相讓,雙方在球場上便動起武來,進而整營士兵都被波及,眼看一場嘩變就要出現。
後來李嗣業聞訊趕到,他在軍中威信極高,便由他出面,約定新、老雙方擇日各選十人進行比武,敗者磕頭認錯。
比武時蕭雲和李嗣業各自代表自己一方出戰。雙方二十人一陣混戰,李嗣業輕松的突圍而出,蕭雲也憑借著師傅阿儒傳授的上乘劍法力挫強敵,最終決戰便在他和李嗣業之間展開。
也是那一戰,蕭雲第一次真正認識到自己所學劍法的妙處,李嗣業是安西軍中當仁不讓的第一高手,二人翻滾激斗了一百多招不分勝負,最後李嗣業砍掉了蕭雲一撮頭發,蕭雲卻也刺穿了李嗣業的衣袖,二人戰個平手。
至此蕭雲在軍中聲名鵲起,新兵和老兵之間的一場沖突也得以化為無形。
蕭雲正回想往事,耳听李嗣業大吼一聲道︰「蕭校尉,既然是大帥想看你我的真實功夫,李某便要全力相搏,手下不會絲毫容情,你小心在意了。」
蕭雲回過神來,李嗣業咄咄逼人的言辭讓他心中豪氣勃發,暗道︰「你李嗣業刀法雖猛,但要想勝我卻也不易!」他好勝心起,手中長劍挽出一朵劍花便往李嗣業招呼過去,口中喊道︰「李將軍,留神了!」
李嗣業哈哈長笑,手中陌刀指天而起,大跨步的迎他而上。蕭雲頓時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眼看著李嗣業手中雪亮的大刀輝映著驕陽,似乎身體都能感受到李嗣業攻來一刀的熱氣。他心中暗叫不好,舞出的劍花被吞沒在了這蘊天地之勢在內的一刀之下。他從未曾想到李嗣業的刀法已經到了如此驚人的地步,上次比武時候的李嗣業和現在舉刀來襲的李嗣業完全判若兩人。
李嗣業這一刀氣勢太盛,偏又讓人感到無懈可擊,蕭雲心下驚駭,唯有長劍疾馳舞動,希望打亂李嗣業的刀勢,身子連連往後退避。但很快便感到李嗣業攻來的這一刀竟然讓自己無從躲避,無論如何退避躲閃,李嗣業手中大刀都會出現在令自己心驚肉跳的位置上,隨時可能狂斬而下。
而李嗣業的身形更是忽然之間暴漲起來,舉刀來撲的模樣猶如神怪附身。蕭雲這才知道李嗣業刀法的真正威力,看來前次比武李嗣業是有心想讓,自己才能和他打了個平手。此時的李嗣業仿佛是在戰場上與敵人拼命,完全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蕭雲驚駭過後,怒氣漸生,心中想道︰「就算是想在大帥面前長臉,也不用以命相搏吧?」他怒氣一生,反倒將懼意壓了下去,眼看自己已無退路可走,當下一咬下唇,手中長劍灌注真力,如柳絮飄飛般蕩漾在李嗣業威猛絕倫的刀氣中逆流迎上。
他已是發了蠻性,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心中唯有手中的三尺青鋒,但見二人身影一合即分,蕭雲大叫一聲往後摔出丈余,胸中煩悶欲嘔。李嗣業卻瘋了一樣沖向院牆,大刀如電揮過,將拴在牆邊的一頭白羊齊頭砍掉。那白羊頭身兩分,口中還「咩咩」叫著,身子向前狂沖十多尺才倒地死去。
蕭雲見李嗣業這等陣勢,卻也不懼,勉強提起一口真氣,躍起身來挺劍又想往李嗣業刺去,卻听高仙芝哈哈大笑道︰「好,好,好,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李嗣業砍死白羊之後渾身的刀勢也逐漸化去,對蕭雲抱拳說道︰「校尉郎千萬不要見怪,李某這一刀是保命的絕招,平常輕易不敢動用,因為一旦用了此招,對手必然非死即傷,不見血是收不了功的。由于大帥想要看看校尉郎的真實功夫,因此李某才全力相拼,生怕一時控制不住刀勢,于是準備了這頭羊子來飲血瀉功!」說著他轉頭對高仙芝說道︰「大帥以為如何?」
高仙芝望著一臉茫然的蕭雲說道︰「蕭雲,李嗣業對你可是贊不絕口啊,本帥正有個機密任務,需要一名武功卓絕又有膽色的人去辦,他向本帥推薦了你,因此替本帥考較你一番。」蕭雲連忙抱拳說道︰「大帥有軍務但請吩咐,蕭雲萬死不辭。」
高仙芝收起笑聲,對蕭雲和李嗣業二人招手道︰「你們隨我來。」二人跟在高仙芝身後快步而行,一路上曲廊迂回,片刻後來到一處幽靜的小院。高仙芝停住腳步,轉身對蕭雲說道︰「你此番押送人犯不力,正是本帥將你徒往偏遠之地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