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清晨時分,當下蕭雲徑直去找溫承商議啟程之事。來到溫承房外,卻見他一身勁裝短打,手提紫金大刀正好推門而出,看見蕭雲站在門口,不由一愣,問道︰「你醒過來了?」
蕭雲嘿嘿笑道︰「昨夜便醒過來了,也不是什麼大病。大哥這是要去練功麼?」他話音才落,就听見喀吧和尚一陣風似的跑了過來,看見蕭雲也是高興,雙手連連比劃,指指溫承,又指指自己,最後還指著蕭雲,嘴里咿呀發出聲音。
蕭雲與喀吧和尚相處日久,已是頗能明白他的手勢,見他如此比劃,懂得是說溫承與他約好一同前去練功,見到蕭雲也在,因此邀他一同前往。
溫承大手一擺,阻止道︰「喀吧大師,我兄弟重病未愈,怎能就動拳腳?」接著轉頭對蕭雲道︰「兄弟應該好好的修養才是,你這樣拖著病體到處走動,卻教成姑娘掛心了。」
蕭雲笑道︰「些許小病,已然愈了。此時就是來找大哥商議啟程之事,前途雖然逐漸好走,卻是迢迢萬里,得加緊上路才是。」
溫承眉頭微皺,遲疑道︰「兄弟說的極是,若你身子已然大好,咱們明日一早便出發罷?」
蕭雲答應下來,喀吧和尚在旁早已等不耐煩,見二人說完話,當下推了蕭雲一把,雙手作虎爪狀,一左一右便往蕭雲面上抓去。
蕭雲微微一驚,想要閃避已是不及。卻見喀吧和尚一觸即止,並未存心傷他。溫承急忙踏前一步擋在蕭雲身前,大聲喝道︰「喀吧,你瘋了麼?」
喀吧和尚本是一臉笑意,聞言雙手亂搖,連忙退後幾大步遠遠站立。
蕭雲暗自慚愧,想到︰「我雖將病情強行壓住,精氣神卻難比平常,反應竟然慢了這許多。」他心知喀吧和尚一直未曾忘記要和自己公平比試之約,這一路上自己全力為成蘭陵療傷,喀吧和尚每每見到憔悴不已的成蘭陵,不僅未如初時那般暴跳如雷,反而是充滿了同情之意,倒令蕭雲差點忘記和喀吧和尚還有比武之約。他伸手按住溫承肩頭,笑道︰「喀吧大師是在和我鬧著玩哩,呵呵,你們練功去吧,我回房收拾收拾。」
蕭雲與二人作別,自管往客房而回,路上回想喀吧和尚方才攻向自己的招式,總感到在何處曾見人使過,快到門口時忽然記起,溫承曾經說過他到沙洲當兵前習的主要是拳腳,猶以一套前朝神醫華佗傳世的「五禽戲」最為精通。
這「五禽戲」本是一套內外兼修的練氣功法,後來被人在此基礎上演繹出五路拳腳功夫,分別為「熊掌」、「虎爪」、「猿縱」、「鹿頂」和「鳥瞰」,當時溫承興致上來,演示過一路「虎爪」,其中便有方才喀吧和尚用出的那一招。
他想到這里,不由一笑,心道︰「這喀吧和尚其實和我性子相似,喜好剛猛路子的武功。大哥定是太過思念月娘,郁悶極了,這才給自己找些事做來分散精力,否則哪有閑心每日去教喀吧和尚練功?」
他推門而入,只見成蘭陵依然保持著靠在床頭的坐姿猶自沉沉酣睡,想是這兩日來照料他甚為勞心費神,早已疲憊不堪。他心下感動,走到成蘭陵身旁輕輕並排坐下,忽然童心大起,觸近仔細觀察一番佳人面容,只覺她五官精致無比,肌膚白如初雪,眉不描而如月,腮不掃卻添紅,端的是一幅天然去雕飾的自然到極致之美。
他屏息靜氣生怕吵醒成蘭陵,只覺越看越覺愛戀,心中隱隱竟然生出一絲被她那無雙之美引出的淡淡心碎之酸。
他自嘲一笑,想到自從見到成蘭陵以來,好多時候就連自己的心思也是捉模不透,說來也真是好笑至極。轉念想起已有幾日未曾運功為她療傷,生怕她醒來不讓大病「初愈」的自己費力,正好趁此時機偷偷為她注入真氣運行周天。
他也不盤腿,側身伸出右掌貼緊成蘭陵小月復,頓感一陣溫潤的熱力猶如閃電般立時傳遍自己全身,就連腳指頭似乎也能感到這股猛然襲來的沖擊。他被驚了一跳,面上頓時一片火熱,連忙強壓心思,深深的調息一番,漸漸稍感安靜下來,不敢再往別處去想,連忙催動真氣進入成蘭陵體內。
他此番真氣莫名流失,本已功力大損,好在感到成蘭陵體內的異氣已然淡去若無,自己的真氣雖然不如之前悠長,此時療傷卻也未感太過費力。不過時而從右掌傳來佳人肌膚的溫熱,卻令他思緒飄搖難持,觸手之處散發出無盡誘惑,不多時已是讓他汗如雨下。
他心下漸驚,不敢再行耽誤,連忙收功睜眼,體內真氣已是弱如游絲。他只道這是運功過度的應有之像,看著成蘭陵臉色更加紅潤,心內只是高興,不過卻也疲憊已極,尋思︰「公主小姑娘醒來若是見到我這副模樣,定然不會同意立即上路。」念及此出,起身悄悄走出客房,冬日暖陽初升,溫紅的光芒竟也令他感到一陣刺眼。他不敢多耽擱,恍恍惚惚快步走出客棧,順著大街一路疾行,不多時看見另外一家客棧,已是快要支撐不住,當即想也不想,沖進客棧內要了間客房倒頭大睡。
這一覺直睡到午夜掌燈時分才醒來,睜眼看見房間內燭火亮著,竟有人在他睡覺期間進過此房。他微感一驚,連忙坐起身來,只覺睡得一覺精神已是大好,心下又感稍安,放眼打量四周,見桌上擺著幾只碗碟,內中白粥小菜,卻是一桌地道的江南風味。
他心中詫異,沒料到在這偏遠的且末城中一家小小的客棧竟能做出如此地道的江南吃食,更沒有想到這處毫不起眼的客棧待客如此周到,見客人酣睡不起,還讓店伙計將食物端來房內?
他抬眼看見天色早黑,生怕成蘭陵和溫承見自己一整天蹤影全無生出擔憂,連桌上精美的粥食也不及進,急忙下樓結賬回轉。一路上只顧著尋思托詞,不知不覺已是回到客棧,卻還未想到一個合情合理的借口。忽覺自己如此作為甚是好笑,想到︰「為何我對公主小姑娘越是喜愛,卻越會如同做賊一般的心虛?」越想越感到好笑,心情也松了下來,當即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腳就往樓上客房回去。
樓上連著的幾間客房一片黑燈瞎火,正是蕭雲一干人等的住房,他微感詫異,想到︰「大家都出去找我了麼?」當下加快步子回到房內,只見內中空無一人。轉身又來到溫承房內,也是不見人影,不由發出一陣苦笑,暗想成蘭陵回來時會是如何一幅場面。
他走出溫承房間,夜色朦朧中忽見絲麗摩靜靜的站在樓道欄桿旁。他心下一動,想到︰「公主小姑娘說絲麗摩照顧我時的細心,多半是想戲弄于我,呵呵。」
絲麗摩正憑欄遠眺,似乎知道他來到身後,問道︰「你回來了麼?」
蕭雲正在胡思亂想,聞言答道︰「才回來。他們去找我了麼?」
絲麗摩道︰「是啊。成姑娘急得只差動手打人了。」
蕭雲听她口氣溫柔,直覺甚是不習慣,當下說道︰「是麼?呵呵,她定是惱我一整天不見蹤影。公主請早些安歇吧,在下要去找些吃食,便不奉陪了。」
絲麗摩驚奇問道︰「你竟還未吃飯麼?」
蕭雲正要答話,突然听見樓梯上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听那聲音顯得小心翼翼,來人自是不願被人發覺。他不動聲色,隨口說道︰「方才只顧趕著回來,一時倒忘了填填肚子。」
絲麗摩又問道︰「你原來喜歡吃胡食麼?」
蕭雲在心中默念著悄悄上樓來那人的腳步聲,听絲麗摩有此一問,反問道︰「公主何出此言?」
絲麗摩帶著一絲自嘲的笑意,說道︰「或者是我離開中原太遠,做的江南小菜原本並不地道。」
她才開口說話,蕭雲已是電射而出,騰身飛至樓梯口,竟未听懂絲麗摩的言下之意。但他看見躲在樓道之人,卻不由驚呼出口︰「大哥?你……回來了麼?公主小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