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劍長歌錄 第十五章 憑誰訴(七)

作者 ︰ 蕭雲雨

李長風極力忍住怒火,暗在心中尋思對策,上前圍攻他的士兵越來越多,卻難踫到他一絲衣角。大殿內忽又傳來兩聲慘叫,听那聲音又有乞丐被殺。他心中頓時一涼,忽見臭腳老九背著泥腿桿手拉睜眼瞎子兩人沖了出來,接著他身後幾名較壯乞丐揮舞手中兵器邊走邊斗跟在其後,正是守衛後院的那幾名乞丐。

臭腳老九眼見李長風陷入重圍,院前布滿兵馬,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差點又被憋了回去。他不知李長風輕身功夫甚是高明,只道心目中最可依賴的「長風大哥」已經危在旦夕,一股悶血沖上腦門,殺豬似的對身後那幾名壯實乞丐嚎叫道︰「去救幫主,先救幫主」,那幾名乞丐顯然甚听他的話,當即便有兩人竭力跳出拼斗,正想上前助李長風解圍,忽然瞧見院中密密麻麻擠滿了黑甲士兵,頓時驚得大張其嘴,跑了兩步便即停下,身子簌簌發抖,手中兵器當啷掉落地上。

臭腳老九方才喊完一嗓子,轉頭未見小貓兒身影,連忙將泥腿桿放在地上,回身便往大殿內沖回,哇哇大叫著給自己壯膽︰「長風大哥,長風大哥,小貓兒不見了……」,才一跨步進門,身側冷刀襲來,左肋被拖出一道血槽,肉皮翻開垂下,一小截碎骨沾在肉皮上顯得烏白醒目。

他驚嚇過度,竟未覺得疼痛,身後一名壯實乞丐甚為機靈,拼力沖上將他拖了出來。這時才覺左肋嗖嗖發涼,低頭一看如泉涌出的鮮血,再也忍不住心中恐懼,拼盡全力尖叫道︰「啊--,長風大哥,老九快要死了,救命,救命啊,嗚……」,隨著大聲嚎叫,血水加速從他肋部噴出。

李長風方才心中發涼,尋思︰「遭了,這莽校尉認定我們是吐蕃人派來的奸細,眼下他要拿人遇到反抗,自然下手也就不分輕重了……」還未等心思轉過,便听見臭腳老九的哀嚎,猛然省悟道︰「再不停手,只怕還會有人被殺,……我們不是吐蕃奸細,等下來見著判司,自然能申辯明白。」當下飛身沖出重圍,來到臭腳老九身旁將他抱起,疾點他身上幾處穴道減緩出血,撕下袍子緊緊捂在他傷口上。然後運足內力大喝道︰「住手,住手。」眾人被他喊聲一震,緩緩停下手來,陸續有乞丐從大殿沖出來,在他身後聚成一團。隨即又有十幾名捕賊兵勇相互攙扶著沖了出來,個個衣冠不整,鼻青臉腫,顯是沒能討了好去。

那姓蘇的校尉微吃一驚,只見陸續出來的乞丐竟有二三十人,個個披頭散發形致詭異,若在黑夜撞見,只怕會以為遇見了惡鬼。

李長風也是暗吃一驚,雖說地方上的兵勇安于享樂未曾勤加操練,但被這群平常看來猥猥瑣瑣的乞丐打成這樣卻也大出意料。他大聲對那姓蘇的校尉說道︰「將軍,我等放棄抵抗,你快叫住手下。」

那姓蘇的校尉揮手喝止屬下,問道︰「願降了?」

李長風心下暗嘆,點頭道︰「只要將軍答應先救傷者,我等便任由你捉拿,絕不反抗。」

那姓蘇的校尉面上怒氣一閃,轉又笑著說道︰「本將軍答應了。」

李長風又道︰「還請將軍答應在下,判官問案之前不得對這些乞丐用刑。」

那姓蘇的校尉這次想也不想,應聲答道︰「也答應了。」

李長風身後站著的一群乞丐從一開始感到驚懼到驚嚇過度之後的本能反抗,再到後來看見自己一伙人竟能將捕賊兵勇打敗,心中熱血正是沸騰之際,听見他說要投降,頓時一陣輕微騷動。

李長風一身白衣被臭腳老九流出的鮮血染紅一片,轉身對眾乞丐道︰「我不是你們的幫主麼?都將手中兵器放下,這些兵爺拿錯了人,我自會在判官面前陳說清楚,眼下須得依照他們的話做。」

一群乞丐面面相覷,瞧見他鎮定自若的神情,陸續有人拋下手中兵器。

李長風轉身道︰「將軍下令上來拿人罷!」

那姓蘇的校尉嘿嘿笑道︰「先從你開始吧。」他的兩名屬下聞聲會意,上前麻利地將李長風雙手反剪綁個結實,臭腳老九神智早已恍惚,躺在他腳下含糊申吟道︰「長風大哥,長風……大哥,救……救命……」。李長風待自己被綁好,對那校尉請求道︰「請將軍派人給這小乞丐治傷要緊。」

那姓蘇的校尉哈哈大笑,道︰「好,人來,將那小乞丐翻開的肉皮給他合攏。」

李長風听他說出這話,再瞧他嘲弄的神情,心下頓時大驚,問道︰「你身為一軍統領,怎能不守信?」

那姓蘇的校尉笑道︰「肉皮合攏也是治傷啊,難道你要我浪費軍資去給這豬狗不如的骯髒乞丐使用麼?」說話間左右人等早已蜂擁而上,將扔掉兵器的眾乞丐盡皆綁了。

李長風哎呀一聲,氣得渾身發抖,那姓蘇的校尉使個眼色,手下一人上前用刀柄狠狠砸在他頭上,將他打暈過去。

等他再次睜眼,只見四下漆黑一團,自己仰天躺在地上,頭頂隱隱作痛,旋即想起在破廟門口被人打昏的事來。接著又想起渾身是血躺在地上的臭腳老九,心中不由一急,腰月復用力便要坐起,不料手腳猛覺一緊,當啷作響間竟未能坐起身來。

黑暗中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道︰「長風大哥,你醒了?」李長風運足目力,側頭勉力觀察,只見自己呈大字被鐵鐐銬鎖在地上,身旁一個瘦小的身影爬了過來,听出說話聲音是小乞丐睜眼瞎子。他盡力使自己語氣平靜,問道︰「是瞎子麼?老九如何了?其他人呢?」

睜眼瞎子爬到他身邊,伸手模到他被鐵鐐銬鎖住的手掌,輕聲道︰「是我,是我。長風大哥,老九沒死,躺在牆角,不過盡說胡話,叫也叫不醒。其他人被關了起來,我听那些來捉拿我們的人說,‘牢房不夠用,將那瞎子和要死那小乞丐扔到主犯牢里’後來我與老九便被帶到這里來了。我听得出你的呼氣聲音,知道這邊鎖著的是長風大哥,另一邊鎖著那人我便听不出是誰了。」

李長風听見臭腳老九未死,稍微安下心思,聞言轉頭去看,只見左側地上與自己相同模樣鎖著一名大漢,只是牢中光線甚黑,卻瞧不清楚那人面貌。他輕聲問道︰「那邊落難的兄弟,可知此處是哪里?」

那人聞言默不吭聲,睜眼瞎子道︰「長風大哥,這人暈過去了。我听見拖他進來的人說,才被用了大刑。」

李長風凝神思索,猛覺睜眼瞎子抓住自己的手簌簌顫抖,又听他問道︰「長風大哥,我們要被殺……殺死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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