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劍長歌錄 第十八章 天下誰人不識君(八)

作者 ︰ 蕭雲雨

王五郎沉聲道︰「當時我看到你與月娘時常拌嘴,有一次偷听了你與她爭吵,才知道自己心目中的大丈夫溫承,原來不比我王五郎好上多少。」

溫承奇道︰「你偷听我們說話了?听到些什麼?」

王五郎厲聲道︰「你嫌月娘每日里被武承襲鞭打,卻又無膽去殺了他,反來辱罵月娘。哼,沙洲城中別人眼中鐵骨錚錚的溫老大,原來也只是無爪的老虎。因此我恨你,也恨自己。有一天,我心情郁悶極了,喝多了酒,越想越想不過,便將月娘騙去了小林泉。」

溫承默不作聲,見王五郎奮力拉開自己的衣襟,露出胸口橫七豎八蜿蜒如蚯蚓般的數道刀痕,語氣詭異的說道︰「我當時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任由月娘哀求,我也毫不心軟,死死將她壓在身子底下。她掙月兌不了,拿出這把你送給她的匕首出來,抵著我的胸口,要我停下。但我看見這把匕首,心中又生出比那恨意更強烈的妒忌,根本不將生死放在心上,動作絲毫不停。月娘用匕首在我胸口一刀又一刀的割我,我卻反而更是忍不住自己的**,我知道她終是下不了手殺我的……可……可如今她卻被你害死了,我要想她了,卻只能撫模她割在我身上的這些傷痕,再也听不到她叫我‘五郎、五郎’,溫承,你說,你該不該死?」話到最後一聲厲喝,猶如野獸咆哮。

溫承沉聲問道︰「是你告訴武承襲我與月娘有染的麼?」

王五郎哈哈笑道︰「還用問麼?我怎能看著月娘被他折磨下去?不僅如此,我還故意帶兄弟們去惹他佷兒,將矛頭指到你頭上,否則,你又怎會忍受不了他叫楊勇給你施加的壓力?」

溫承猛然大喝道︰「王五郎,你……你做的好事……」,接著拼命爬向王五郎。王五郎揮動匕首,迎著爬去,口中怪叫連連︰「月娘,月娘,看我為你報仇啊!」片刻後二人爬至一起,溫承伸手拿住王五郎持著匕首的手腕,迅即糾纏在一處。二人行動都顯緩慢,旁觀之人看來猶如唱戲一般,但實際上卻是生死搏斗。

蕭雲听得心潮起伏,不由又回想起月娘詛咒溫承撲向他刀尖的情形,一時茫然無措,面對坑中廝殺的兩人不知如何行止。

終究是溫承力氣佔了上風,將王五郎的匕首奪了過去,翻身將他壓在身下。王五郎氣喘如牛,拼力拉開腰間綁著的包袱,叫道︰「月娘,月娘,快來幫我啊。」情急之下,竟被他將那包袱拉散開來,其中裹著的無數粉末隨風飛舞。他更是神情詭異,死命叫道︰「月娘,月娘……溫承,我要殺了你……」。

溫承吃了一驚,只見那包袱中的灰白色粉末隨風飄起,卻不散去,圍著二人盤旋飛舞,任由朔風飛揚,竟不能將之吹散。

蕭雲心下矛盾至極,但見二人已至性命交關,當下不敢再行耽誤,立即沖了過去。

溫承與王五郎同時看見一道黑影迅速靠攏,各自大叫出口。王五郎面色興奮,叫道︰「月娘,是月娘麼?」溫承連忙從王五郎身上爬下,連連往後退避,顫聲叫道︰「你自己要尋死,關我啥事了?關我啥事了?……!」

蕭雲看見二人神情各異,心頭更是感到說不出的發堵。大聲道︰「是溫老哥麼?我是蕭雲。」

溫承聞言驚喜道︰「啊,是兄弟麼?」

蕭雲迅即來到二人所在的坑邊,又听溫承道︰「不可過來,有毒。」

蕭雲听二人剛才對話已知此坑有毒,當下也不靠近,解下自己的腰帶拋向當中,道︰「你們抓住我的腰帶,我拖你們出來。」

王五郎與溫承值此也不再爭斗,溫承當先將蕭雲拋來的腰帶纏在臂上,被蕭雲奮力扯了出去。接著王五郎照樣施為,也被拉了出去。

溫、王二人躺在地上喘息不止,溫承問道︰「兄弟怎麼找來此處的?來……來多久了?」

蕭雲略一沉默,道︰「剛來,听見大哥說話的聲響,于是便尋了過來,正好見到你與王兄爭吵,卻不知你們兄弟之間生了什麼誤會麼?」

溫承嘿嘿一陣干笑,答不出話來,卻听王五郎道︰「蕭大哥來了就好,都怪我不爭氣,怨溫老大帶我進了歹人的埋伏哩。是我不對。」

蕭雲听他這樣說來,微覺詫異,道︰「大哥與五郎怎會被人弄成這樣?」

溫承接口道︰「那日我離開二狗子與喀吧和尚前去探路,正好遇見五郎……想我了前來尋我,哪知卻被一個叫做什麼‘聖教’的幫派中人捉了起來,一路便被帶到了此處。幸好遇見兄弟來了,哈哈哈!」

蕭雲滿月復狐疑,道︰「真是聖教中人麼?那他們將大哥捉來此處卻是何為?」

溫承道︰「我也想不明白,兄弟你來之前不久,那些匪人也還沒有放我們走的意思,誰知听見一陣琴聲傳來,他們便匆匆而去,只在這坑內灑滿毒粉,教我與五郎不得亂動。」

蕭雲皺眉沉思,突然心中一驚,連忙豎耳傾听,仿佛听見自己來的方向隱有蹄聲兵器響動。成蘭陵與董庭蘭所處之處正值下風,若有聲響自是甚難听得分明。他頓時大驚,騰身便往回沖去,留下話道︰「我去看看公主小姑娘的情形,回頭再來與你二人匯合。」說話間已是沖出好幾丈遠。

這一路全力飛奔,不似剛才緩慢潛行,不一刻便回到剛才所在的位置。只見董庭蘭一臉慘白木然站立,正傾听成蘭陵輕聲說著什麼話。蕭雲人未靠近,大聲問道︰「你們沒事麼?」

成蘭陵微微一驚,轉頭對他說道︰「我們能有什麼事?你去探的情形如何?」

蕭雲來至二人跟前,頓時放下心來,道︰「找到溫老哥了。趕緊收拾東西,我們去與他會合。」

成蘭陵道︰「你騎馬先去,我與董師隨在你身後。」

蕭雲也不遲疑,應聲騎上追風逐電先行去了。隱隱約約听見身後董庭蘭一聲嘆息,說道︰「姑娘,事不關我,我自然不會亂說。不過,你可要想好了啊!」此話听來奇怪,但此刻心思全被剛才听見溫、王二人的對話所擾,也不去想董庭蘭這話是何意圖。

片刻後來到溫、王二人所在之地,只見二人面色平靜不少,看著對方默然無語,仿佛達成了默契一般。他心下不願深想,自管將二人抱上馬背。等了一陣,成蘭陵與董庭蘭行了過來,幾人立即回身往肅州城方向行進。待至天色破曉,遠遠望見隴右軍的旗幟,正是王難得護送李長風一行追了上來。

眾人少不得一陣責怪詢問,蕭雲將情形簡要說了。此行疲乏不堪,當即與成蘭陵回到營帳酣睡休息。夢中月娘那張半是淒厲,半是美艷的怪臉不停出現,忽然化作一只鬼怪,猛然往他迎面沖來,頓時令他大叫驚醒,睜眼卻見陽光透過沙幔照進帳篷,成蘭陵正好挑簾進來,問道︰「你終于醒了?」

蕭雲眼見如此真實的畫面,夢中所見的寒意立時褪去,道︰「我還道陽光怎會如此刺眼,卻原來是你進來了,哈哈哈!」這句說笑更是將心中的陰郁不安拋去九霄。

成蘭陵嫵媚一笑,走到他身前坐下,道︰「你那兄弟與王五郎之間只怕有啥事情吧?」

蕭雲嘆了一口氣,道︰「此事教我正煩惱著哩。」當下將溫承與月娘的事情一五一十講與成蘭陵知道,然後問道︰「其實這又關我啥事了?我這樣只怕是在自尋煩惱吧?」

成蘭陵听得面色幾變,道︰「換作我要是月娘,你會怎麼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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