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這個……」荊師傅老淚縱橫，匍匐于地，將滿地的碎片歸攏于自己懷中。
「我怎樣？稀世珍寶，貴于精少。這個道理，還是荊師傅你教我的，你不會忘了吧。」橈檀笑，笑中帶著殘忍。
「對……是我教給你的……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早知如此，我就不應傳你燒冶之技，我就不應把小桃……」瓷器宛如制瓷之人的生命，容不得旁人半點踐踏。老人懷抱著碎片，沖到橈檀面前，控訴著他的暴行。
「住嘴！你當你是誰？！不過是我家的奴隸！叫你一聲師傅，是給你面子！來人！給我把他給我拉下去！」不知他哪句話惹到了橈檀，他大喝一聲，手掌重重拍在案幾之上。
有些事，有些人，有些名字，是永遠也不能被提起的。那是魔障，是噩魘，是人人心知肚明，卻不能言說的過往。
繁花看著老者被侍衛從地上拖起，雙腳自瓷的碎片中劃過，拖出兩條彎曲的灰白。
過了許久，橈檀開了口，把目光從地上投向繁花。「可有嚇著你？」原本是溫柔的語氣，卻因盛怒余留，而變成了奇怪的腔調。
繁花搖頭，比這更大的場面，她都見過，沒那麼輕易被嚇到。「我們真的只是想找五色土而已，並沒別的目的。」但願他能高抬貴手，放過他們。
「我知道。」橈檀沉吟片刻。從椅上站起，走到堂中，屈身撿起一片鋒利的碎刃。他們兩人進了宮後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之下，連那個小宮女都是他派過去打探消息的。原以為這兩人有什麼詭計，但沒料到，他們真的是為了那些泥土而來。
五帝五色土？只是名字唬人罷了，說到底，不過是泥巴。
「那你能不能分給我們一些？」她追問了一句，看樣子他像是已經恢復了平靜，或許這事情並不是太糟。
橈檀走近繁花，與她四目相對。「好啊，可你準備拿什麼來換？」
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他又不是開賒粥棚救世濟人的和尚廟，就算是再不值錢的東西，只要是他的，就不能輕易給了別人。
繁花看著橈檀似笑非笑的表情，干咽了口唾沫。「你……想要什麼……？他這種樣子，準備干嘛？不自覺的用手抓緊了自己的衣領，向後倒退了兩步。
不知何時，侍衛退去，空蕩蕩的堂中除了他們，再無其他人。
橈檀向前一步，把她逼到堂中圓柱之上，「我想要……」頭湊近了繁花的耳邊，覺出她輕輕的顫抖。
「那柄劍……」說完，他轉身離開。留下繁花一人喘著粗氣。
那柄劍是哪柄劍？「看你嚇得那個樣子，我對女人不感興趣。」話雖然是義正辭言，卻沒有多少說服力。「當然，我對男人，也不感興趣。」想到自己剛剛的所作所為，橈檀又加了句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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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完，便從堂後取出一物。遠遠的就看見，妖異的花紋，漆黑的蛇皮包衣。
他想要赤霄？「能不能換別的？」這劍，是袁穆月最珍視的東西。她沒有太大的把握，他會為了一捧土，而把佩劍送給別人。
「笑話，你們還有什麼東西可以拿來換？」橈檀很鄙夷的輕斥一聲，又恢復了最初相見時的樣子。
悲催，被人一語中地。繁花有些棘手，這人，雖然貴為相國，但怎麼看，都有渾然天成的市儈奸商之氣。
「我們，還有些錢……」弱弱的跟了一句，遭到橈檀的白眼。「本相國像是缺錢花嘛？」聲音提高了八度，他們能有多少錢？全部家身都拿出來，恐怕也抵不過他的一根毫發。
他雖貴為一國之相，但早年也是在市井中打滾，能看出這幾人的不尋常。據剛剛捉拿蒼洛與淵的侍衛來講，他們以十幾人之合力，都不是那兩人的對手。要不是拿了另外兩個女人做人質，恐怕真的沒辦法制服他們。
其實不用和他們廢話，直接拉出去砍頭，也是無所謂的事情。
以他相國的身份，草菅幾條人命根本不算什麼。但卻因為這柄劍，而不得不把繁花找來這柄劍，透出凜凜的殺氣與妖氣。他本不太喜歡這樣的兵器，即不好看，也不光鮮，他想要它，完全是憑著一口氣。
這柄劍，他打不開。
不光是他，饒是用上府中臂力最強的侍衛，也打不開它。劍身和劍鞘，就像是溶在一起般。劍立于燈火通明的廳中，宛若條黑色的傷痕，蔑視的瞧著橈檀。
「若是把劍給你，你就會給我們五色土？」抓住了劍身上的蛇皮，赤霄在她的掌下輕吟。
橈檀想把寶劍從她手里抽回，卻發現劍好像長在她手中一樣，一動未動。「是啊，難道本相國還要騙你不成。」又加了幾分力氣，劍仍是牢牢的握在繁花手中。
「那你先帶我去看看五色土。」這人又奸又賊，有可能是騙她也說不準。萬一到時把袁穆月的劍交給他了，他卻拿不出土來，那可怎麼辦？她把赤霄緊緊抱在懷里。
橈檀听了，微顰了顰眉，在堂中踱了兩圈，最終下定決心。
「好，我就帶你去，不過你去看過了，就要把劍給我。」
「先去看了再說。」她無法像橈檀保證什麼，袁穆月若是知道她私自答應了這個交易，大概會氣得瘋掉。
他們之間才剛剛有所消融的冰雪，不知能不能經受得這些考驗。
夜黑無月，雖看不到相國府的全貌，但走了這麼久，也知道府中佔地極廣。懷中的赤霄，很有些份量，讓繁花微有些氣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