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日子過得平淡，她便潛心于練字，行草隸篆楷，樣樣兼修。
入了夜，樓里熱鬧的時候，她就坐在角落里，看客人與姑娘嬉笑，那些客人，不知從哪里听到了消息，知道她是葉尉遲的人，也都紛紛繞著她走，連賀蘭真，都又重回了含煙的懷抱。
看他們熱鬧，更顯出自己的冷清，她轉身回到一片黑暗無光的高樓之上，如素月嫦娥，陪著一輪圓月，不看人間盛景。
門外有個輕悄的人影，見房內黑漆漆一片，以為沒人，先是左右觀望一陣子，隨後躡手躡腳的推開了門。似錦站在門後，無聲輕笑。她等這人也有好久，如今終于又現身了。
一個女子的身影，模模索索的向著房中各個擺件步去。她的動作極輕，像是怕驚動了什麼人物似的，時刻提著小心。
突然一陣狂風大作，窗欞發出吱吱的響聲，那扇原先被銀鏡所擋住的，被封死的窗戶，隨著一聲巨響，沖破了鐵閂的禁錮，皎皎月色之下，一件紅色的舞衣，自樓外飄然飛至。
那女子一聲尖叫，抱頭跪在地上，「九紅，我知道錯了！是我錯了！我對不起你呀！我不是有心的啊！」
房里燭火亮起，似錦看著那女子猶自抱著頭，在地上發抖。她扔了幾顆南珠，在她面前，珠身光潔，一路骨碌到女子的裙邊，她哆哆嗦嗦的不敢抬起頭。
「九紅，我真的不是有心要害你的，你別拉我下地獄，我不想死。」那女子哀哀的哭，哭聲被樓里客人與女子嬌笑的諧謔聲壓過。
真是奇怪，有膽子殺人，卻沒膽子見鬼。她蹲，扳住那女子的肩膀。「含煙，你看好，我不是九紅，我是似錦。」
含煙听了她的聲音，立刻用手堵住耳朵。「我不信，你不要騙我，你知道你是九紅，我知道。」
看來自己，真的把她嚇壞了。
非常事，非常法，想要和她溝通，看來只能下些黑手。似錦沒辦法，用力抬起含煙的下頜，揚起巴掌，結結實實給了她兩記耳光。含煙被她打傻了，目光呆滯的看著似錦。
「現在清醒了？看好，我是人，不是鬼。我是似錦，不是九紅。」她的聲音清晰明亮，含煙卻仍是不信，手指的紅舞衣，「你，你若是小錦，那又是什麼，還有窗子……風……」
據說人受到過度驚嚇後，就會語無倫次，見似錦扯過了紅舞衣，含煙立刻向後倒退了幾步。
真是無趣，原本還想留著這個懸念，但看樣子，如果她不把過程解釋清楚，含煙就絕不會信她。
「你看清楚，這里有條天蠶線，我把衣服早就掛在外面了，再看，這里，窗子的鐵銷，也早就銹蝕老化，輕輕一拉就開了。」她從衣服和窗欞上，分別扥出兩根又細又韌的天蠶線，剛剛她躲在門後，看著時間差不多，只要稍用力拉線，就會把窗子打開，讓舞衣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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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含煙有些緩過神來，抽抽泣泣的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難道是被九紅上了身。」
天，她還有完沒完？難道在棲鳳樓里待的時候久了，連想象力也被局限？難道她就不能只是因為閑得發慌，心里煩悶，而沒事找些事做？怎麼什麼事情都能和九紅聯系上。
「我為什麼這麼做？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九紅的死，是你干的吧。」真是沒想到，這個平時只會喝酒撒潑打混的女人，居然能下得了手殺人。
連她自己，都不敢說自己，有這個勇氣與魄力。畢竟，設計用毒，和真的把人從高樓上推下去，是兩回事。
「不不不，不是我殺的她，你別亂講！」含煙的頭擺得好像撥浪鼓般，張慌的搖著手。
似錦冷笑，剛剛嚇得半死時，她說過的話，她自己估計已經忘了，可她忘了，並不代表她也忘了。從花瓶中抓出一大把南珠，拋到含煙身前。
「你告訴我，到底發生過什麼，這些都歸你，你要是不說，那也行，我現在叫夜老板過來，到時候，是家法還是見官，你自己選。」她走到門前，手才放到門板之上，就覺得腿上一緊。
含煙爬到她身後，緊緊地抱著她的腿。「算我求求你，你千萬別叫夜媽媽來，她要是來了，肯定會扒了我的皮。我告訴你，我都告訴你……」
千萬恨，恨極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風空落眼前花。搖曳碧雲斜。
含煙，九紅，原本不是她們的名子，而屬于她們的名字，如今誰也記不得，連她們自己也記不得了。
她們兩個，是被同一個人販子，在同一天，一起賣進棲鳳樓的。人總是這樣，喜歡把和自己境遇相當，同樣陷在泥沼之中，不能自拔的人，稱為姐妹，或兄弟。
含煙與九紅，一起在棲鳳樓里長著怎麼與男人嬉笑，又如何全身而退。她們在這間房子里結拜，在含煙開臉之前，她們說，要做一世的姐妹，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若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這其實是人世間最可笑的盟約，連身子都不屬于自己的她們，又怎麼可能做到情同姐妹。但那時，她們年紀還小，割破了小指，見了血，讓她們覺得，這誓言神聖而真實。
幾年後，九紅大紅大紫，而含煙碌碌無為的時候，她們依然是好姐妹。無論客人賞了什麼好東西，她們都要一分為倆份，無論誰犯了什麼事，其他那個，必然替對方扛罪。
直到有一天，一位遠道而來的商人，打破了原本平靜美好的局面。
（話說，在群中的姐妹，大多不喜歡似錦，不光不喜歡，還恨得牙齒癢癢。＝＝|||歡迎大家來討論。群號︰93645967。不能copy，點擊閱讀的頁面也有，歡迎您來我的小花園暢所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