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煙嵐 第十四章 大江烈火 凶頑在劫難逃

作者 ︰ 野谷

第十四章大江烈火凶頑在劫難逃

胡魯棲對自己的安排頗為得意。心想,不怕趙構抓不到,只怕趙構不出來。但種種跡象表明,趙構正在親自組織這次營救吳氏的行動。他很快就要浮出水面了。當她想到趙構成為自己階下之囚的得意之處時,不禁嘿嘿地笑出聲來。但長期的軍事經驗告訴她,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凡事要往最好處努力,往最壞處防範。她還是命令將士帆開張、錨出水,作好隨時出擊的準備。

事情安排停當後,她與杜充站在了船頭,看著寬闊的江面,顯得更加胸有成竹。

這天冷空氣已經過去,天氣開始放晴。但此時的太陽少了往日的溫暖,站在船頭,迎面吹來陣陣海風,仍然寒冷徹骨。放眼遠處,海天一色;近往低處看,濁浪涌動。這海水渾濁得發紅。胡魯棲就問杜充道︰「為什麼這條江叫椒江,是不是同這條江的顏色有關」?杜充也不清楚。他就說︰「江南樹木茂盛,水土保持好,江上不應該有這麼多泥沙的。有許多事情就是奇怪」。胡魯棲听罷,有感而發,說道︰「都說我們金兵只習慣平原作戰,海上作戰過不了關。經過數月的海上航行,我看也不過如此。只是剛上船時要暈船,吐得厲害,的確也很難受。現在早已經習慣了。在這平靜的內江,我看就更不在話下了」。杜充說︰「你們適應得很快,與剛下海時相比,的確是好多了。但是,大海是變幻莫測的。現在是冬末初春季節,有時也有大風。如果是秋天,氣候的變化就更大了。特別是台風來臨的季節,風浪掀得有如小山,那才嚇人」。「象我們這樣的大船也會被掀翻嗎」?「怎麼不會,最大的船,台風來時都得到港避風。不然的話,幾個大浪過來就會把船撕成碎片」。

正說間,一個浪涌了過來。由于錨已出水,又沒在行駛,這船毫無依靠,在涌浪中就幅度很大地晃動了一下。胡魯棲站立不穩,向旁邊倒去。杜充連忙伸手去拉她,她又一下子反沖過來倒進他的懷里了。杜充半擁著胡魯棲,覺得她的身子很柔軟,很輕盈。他的心突突地跳了幾下,突然有了一股沖動。他使勁定了定神,才靜下心來。

胡魯棲站穩後,輕輕地推開了他。他看到她的臉上泛起了紅雲。這種嬌羞的樣子很美。杜充覺得盡管胡魯棲辦事果斷,心狠手辣,但她的確很漂亮,現在這種樣子更讓人著迷。與她在一起他覺得有一種莫名的快樂。不象與浦盧渾在一起,動不動就拍桌子,發出很大的響聲,搞得他心驚肉跳。

杜充覺得奇怪,戰爭怎麼會把人變成這樣。象胡魯棲這麼聰明漂亮的女人,在平時,一定會討許多男人喜歡的。但看她現在攻城掠池,殺起人來是那樣的凶狠毫不留情,與她的美貌判若兩人,完全成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或許是你不殺人,人家就要殺你這殘酷的戰爭給逼出來的。這不難理解,人是要適應各種環境的。長期在這環境中生存,習慣也就成了自然,她的心靈也就扭曲了。適者生存嘛。

胡魯棲看杜充此時正注視著前方,但憑直覺她覺得他正在注意著自己,就不由主地掠了一下被海風吹亂了的頭發。這才注意仔細地看了一下杜充。見他的皮膚稍黑,五觀端正,身材略長,很有男子味。不象浦盧渾,五大三粗,莽夫一個,與他在一起一點也沒有情趣。這時她突發奇想,如果與眼前這個男人生個孩子,男的一定英峻,女的一定漂亮。一想到這里,她的臉更紅了。覺得這個設想很有意思,或許以後還真有這個可能。

正當胡魯棲胡思亂想時,她听到岸上傳來浦盧渾響箭信號。胡魯棲猛然警醒。一反了剛才的溫柔,一下子進入了臨戰狀態。

趙構小兒竟然從岸上逃出來了,要從江上逃走。好啊,我早已防你有這一手,現在要讓他來嘗嘗老娘的厲害了。于是,她即令大船全速起航。風鼓帆,帆推船,戰船乘風破浪向前行去。她站到船頭搭目望去,上游江面空蕩蕩的,少有了往日的喧鬧。只有前邊數里處有一只小船,正在向上流拚命劃去,她想這必是趙構逃走的船了。此時正直退潮,小船的船工拼命搖櫓,船仍然行走緩慢。

胡魯棲暗自得意︰你逃吧,這麼一艘小船看你還能往哪里逃,此番定要親自把你生擒活捉。但她知道,高宗能在她布下的天羅地網中把吳氏救出,又能在她如此巧妙的安排中逃月兌出來,確非等閑之輩,切不可麻痹大意。因此,她一刻也不敢疏忽,密切注視著江面上的動靜。

帆船行得很快,一切都很順利。

胡魯棲對杜充說︰「都說航海危險。我看大海無邊無際,大江也這麼寬闊,江水又這麼深,只要沒有什麼‘台風’的,船在江上可任意行駛,哪有什麼危險」!杜充道︰「有些情況你是不知道的。海底情況很復雜,有激流,也有暗礁。弄不好就要船毀人亡。象現在這樣的天氣,船如果沉了,不要說這江面有十多里寬,很難游到岸,就是能游,在水里凍也要給你凍死」。胡魯棲不以為然,她認為宋人就是膽小,愚笨,謹小慎微,所以總打不過大金。人有多大膽,就能辦多大的事。我胡魯棲天不怕地不怕,就干成了許多大事。你們宋人行嗎?

不覺中,船已行駛到三江交界的地方了。椒江上游如一個巨大的「Y」字,兩江匯合流入了椒江。不知是小船慌不擇路,還是趙構他們猶豫不決,看著那船向左是要向左邊那條江逃躥,不想又掉轉船頭向右,緩緩向右邊那條江行去。如此這般一折騰,大船追得更近,大約只有三、四十丈的距離了。她站在船頭,看清楚了前方是一艘外江小船,大約能乘二三十人的樣子。船上蓋著箬棚,高宗可能就在這箬棚下的船倉里。她看到了那船工約是三十來歲的年紀,正在慌張地搖櫓,連額頭上閃亮的汗珠都隱約可見。胡魯棲大喜,雙眉一揚,高聲下令道︰「全速向右轉彎,抓住趙構重重有賞。」

戰船上的金兵听令向右操舵,船憑疾風,快速右轉。她站在船頭,看著慌張北逃的小船,有貓玩老鼠于股掌之中的興奮和快感。生擒趙構,這個數月來縈繞在心頭的最大願望就要實現了。很快就能押解趙構打道回府,把他們父兄三人同處一井,看著他們坐井觀天的樣子一定很有趣。看他還喊不喊「收復失地,迎還二聖」,我要叫他「丟城失地,井坐三蛙」。

想到得意之處,她咯咯尖笑起來。此刻她心情好極,神彩飛揚,幾乎想都未想,一連串話語就從喉嚨里涌了出來。她高聲喊道︰「趙構小兒,老娘現在來請你父子團圓,你怎麼如此不識好歹,東躲西藏象個縮頭烏龜。」言語雖嫌粗俗,但調侃得也恰到好處。此言一出,船上的金兵一齊哄笑起來,也跟著你一言我一言語罵開了。

高宗在船倉里,听得金人嘰哩呱啦的亂叫,雖然听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也明白了幾分。此時,他知道自己的計謀將要成功,這此金兵就要葬身魚月復了,還如此囂張,真是可笑之極。想想現在應該是有驚無險了,他信步走出船倉立在船頭,指著胡魯棲厲聲說道︰

「韃子,休得猖狂!朕受托社稷,接位三載。居安江南,治國安民,與爾秋毫無犯。如何還要屢屢侵犯,濫施婬威。一路窮追不舍,苦苦相逼。入大宋屠城掠地,所到之處生靈涂炭,搞得滿目焦土,天怒人怨。是可忍孰不可忍?」高宗數月來東躲西藏早已結怨在胸,今日能面對對手直抒胸臆,怎不揚眉吐氣,一吐為快。盡管他無意與金人抗戰到底,語意底氣不足,但一字一句,卻也是言正辭嚴,擲地有聲。

「哈哈哈」胡魯棲仰頭大笑起來,說道︰「我大金國文治武功,澤披四方,四海臣服。唯爾不知好歹,竟然敢廢我大金所立楚帝,自封為皇。且狂言什麼收復國土迎還二聖,以此蠱惑人心,屢屢與我作對。今大金狼主令我等興師問罪,此舉實是替天行道為民請命。爾還不快快自縛請罪。或許我主慈悲,還能保爾一命。」

高宗冷笑道︰「好個番婆,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口吐狂言。朕不與爾等費口舌之爭。只有在此決一死戰,殺你個片甲不留,方能展示我大宋之軍威,還天下以公道。」

胡魯棲暗中發笑,現在真可謂我為刀砧他為魚肉了,還說什麼「決一死戰」,大談什麼「展示大宋軍威」,如此迂腐,真的是可笑之極。本想再出言嘰諷幾句給大家解解悶,細想也無需多此一舉,枉費自己的口舌。現在趕上前去手到擒來,看他還能有何高論。

正得意間,突然樓船如傾覆般劇烈地晃動了一下,有幾個船上的金兵不曾提防,被震得跌翻在地,船遽停下來。

胡魯棲大驚,覺得此事來得蹊蹺,聯想剛才趙構所言,一種不祥之感涌上了心頭。她急令士兵速去查來。並問杜充道︰「怎麼回事,船怎麼會停下不走了」?杜充說︰「我也不知道。看樣子,這艘船好象是陷進泥沙里了」。

不一會,有士兵來報說是大船擱淺了。她感到奇怪,船在寬闊的江心,怎麼會擱淺呢?前邊,高宗的小船卻從容地遠去了。只听得他在船頭哈哈大笑道︰「爾等呆著看好戲罷,朕就不奉陪了。哈哈哈!」

上游兩江流入椒江在中間沖積出一道沙杠,離水面只有二三尺深。盡管此沙杠在水下不深,但椒江江水渾濁,在江面上看不出這水下還有這麼個沙杠。不熟悉椒江水道的人根本想不到水下還有這麼個機關。張杰人情況熟悉,讓高宗乘坐小船。這小船體輕自然行得過去。金人的樓船高大笨重,船上人又多,乘風破浪行得極快,一下子沖入沙杠深陷進泥沙里了。這時正值退潮,水位越來越低,大船擱在那里根本動彈不得。眼睜睜地看著高宗的船遠去而毫無辦法。

更使胡魯棲吃驚的還在後頭。不一會,上方兩江的蘆葦叢中幾聲鑼響,順水飛沖出十多只小船,直撲大船而來。「我中計唉!」這時她才感到事態的嚴重了,不要說趙構追捕不到,自己一船人馬恐怕性命都要難保了。一向精明果斷的她,此時驚駭得手腳無措。她問杜充道︰「宋兵要攻船了,怎麼辦」?船擱在寬闊的江心,無法動彈,岸上的金兵又無法增援。就是杜充這個水師統領也沒有什麼辦法了。看著他呆若木雞的樣子,胡魯棲急得在船上團團亂轉,想不出絲毫解救之策。

小船離大船僅數十尺時,船上的宋兵燃起了火把,他們要實行火攻了。胡魯棲傻了眼。船處江心,四面環水,進退不能。金兵又大多不識水性,船一旦燃燒,後果不堪設想。她急得大聲叫道︰「快放箭,向小船放箭,別讓它靠近!」

金兵開始向小船放箭了。船上的宋兵早有準備,即刻在船上樹起了六尺來高的特制盾牌,弓箭根本無法射到搖船的人。小船仍以飛快地速度接近。有幾艘小船被點燃了,船上的人也跳到江里去了,很快地這船連同這熊熊的大火一同撞向大船。「轟,轟」兩聲巨響,水面上升起了數丈高的水柱。一艘靠得更近的小船把大船炸了個大洞,樓船開始進水。又听幾聲巨響,船上的人被炸得東倒西歪,船幫也開始著火了。大火迅速蔓延開來。船上烈火熊熊,濃煙滾滾,金兵四處奔逃,船上亂成一團。胡魯棲眼睜睜看著大火越燒越烈卻束手無策。

船上有許多金兵看看大勢已去,紛紛跳水逃命。但流急浪大,天寒地凍,有的人一跳到水里就被急流沖走了;有的人凍得昏了頭,在水里到處亂竄,跌到水深處,也只好去見水底龍王了。只有幾個精明的金兵模索著沿著沙杠向岸上淌去,企圖以此登岸逃命。

這時,又听到幾聲鑼響,上游兩江中各駛出四艘高大的戰船來,船上整齊地分列著宋朝水兵,錦旗迎風招展,中間旄旗上巨

大的「宋」「張」字樣分外引人注目。在兩江的交接的岸上,又涌出數百兵丁來,領頭的正是王盛勇和張杰人二人。高宗皇帝和水師統領張公裕同坐在一艘戰船上慢飲細酌。高宗指著胡魯棲朗聲說道︰「番婆,你凶殘暴戾狡詐成性,可是天行有道,爾這女魔頭終究難逃劫數。如今有何話說,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胡魯棲自知已插翅難逃。她一生征戰無數,此次南下又一路燒搶虜掠,宋人早已恨不能剝其皮,啖其肉。此番失手,難免一死。堂堂金將死何足懼,怕只怕被宋人所擒辱及祖宗,不如就此自裁,紅紅火火,盡忠盡節。想到這里,一般豪氣直沖牛斗。她柳眉高豎,杏眼圓睜,高聲喊道︰「趙構小兒,恨只恨老娘沒有及時將爾等生擒活捉。今番失手,我也無顏去見大金皇帝,不如就此去了。」說罷,她提劍直向自己的勃子抹去。

這時,地下有人抱住了她的雙腳,哭喊道︰「夫人切不可如此草率,在下略識水性,可帶你下水潛逃」。她低頭一看,原來是宋朝降將杜充。看著他滿臉淚水苦苦哀求的樣子,絲毫沒有男子漢的味。她最看不起這種軟骨頭的男人。此時她心煩意亂,不由得由厭生恨。心想,老娘要到另一個世界報到去了,有此人陪著,路上也不寂寞,豈不是很好。于是已舉起欲自刎的劍就先向他揮去。

杜充看到那劍已向自己削過來了。他知道自己人生的路已走到盡頭了。但不知怎麼的,他一點都感覺不出害怕。或許他經過了太多的坎坷和心靈的煎熬,死亡或許是一種最好的解月兌。只見劍影在他的上方一閃,杜充的頭沒吭一聲就蹦出了數尺遠。一股濃血噴得胡魯棲滿頭滿臉。

「哈哈哈,痛快,痛快!」胡魯棲一陣狂笑,劍從自己的脖子前一抹而過,她欣長的身軀慢慢地向後倒去。火光下,她兩眼圓睜,美麗的臉龐顯得分外的嬌艷,血從她的脖子上汩汩而出,在船板上被烈火燒得吱吱冒氣,不一會,烈焰就吞沒了她。那騰空而起的濃煙,在上空盤旋,久久不散。

盡管出事地點在十多里的江面上,浦盧渾在岸上也看不清事情經過的細節,但夫人的船遭到宋兵攻擊的情況,他還是看得明白。他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欲出兵救援,但相隔寬闊的江面,力不能及。眼睜睜地看著一船人馬被宋兵燒成了火炭。

這一仗,金兵損兵折將五百有余。大宋張公裕勤王水師既到,力量相差懸殊,阿里浦盧渾自知已無法再戰。再者金兀術太子又來了急件,令其速退兵到太明會師,共商北撤大計。之前,他早已聞說宋將韓世忠和岳飛部作戰勇猛無比,兀術太子已連連失利,今有此信定是事態嚴重。盡管他痛失愛妻,但軍令如山,無法在此戀戰,只得第二天一早,就匆忙撤兵。當然不敢再從水路走了,而是經臨海過拔茅緩緩撤至太明,與金兀術的軍隊會師後,撤出了南宋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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