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酸的房事 農民的艱辛

作者 ︰ 高鴻

三十一

磚燒好後茂生便要了一院底子,準備箍窯。在黃泥村,兄弟兩個以上就可以再要院子。原來的房子因建造的時候比較簡陋,現在已經風雨飄搖了,冬天四面透風,冷得人無法忍受。窯洞冬暖夏涼,不存在這些問題。母親不止一次地說,趕在她死之前能住上寬敞明亮的窯洞,就知足了。茂強在信上還不忘這事,說等他回來一定要造全村最好的屋子給母親住。茂生嘴上不說,心里也是鉚足了勁。

現在磚已燒好,他們的理想已經實現了一半。

茂生家的院子是夾在寶拴和另外一家中間的,人家修得早,各佔過來一牆根,他們的院子就很小了。後來紅星嫌他們家門前不寬敞,硬是把茂生家的院牆刨倒切了一塊出來,因此那個院子就成了個刀把的形狀。懂陰陽的人都說刀把不吉利,容易出凶事,所以茂生家的運氣一直不好。

一家人于是決心離開這個不吉祥的院子,把希望都寄托在茂生的身上。

農村箍窯除了窯匠外,都是苦力活。通常是先在平地上下窯腿,窯腿下得很深,然後在中間填窯蒜(弓形的土坯,用柱子夯實了,拍光,砌成窯的形狀,代替支架模具)。窯蒜拍得好不好很關鍵,如果弧線不勻,箍出來的窯就會走形,弄不好還會塌下來。好的窯匠一天就可以拍一個窯蒜,又光又圓,一看就是利索人干的活;不會干活的窯匠幾天也弄不成個樣子,把干活的人折騰得夠嗆。

箍窯應避開雨季,因為土坯最怕雨淋,窯蒜一見水就泡湯了,再好的窯匠也沒良法。

窯蒜拍好後便在上面砌磚,象做橋洞一樣,每塊磚都要砌好,否則難以承受上面的重量,窯就會趴下去。砌磚的時候需要大量的碎瓷片作夾襯,一般都是找碎缸碎盆,農村這樣的東西倒不缺,溝渠里到處都是。

窯砌好後下苦的活才正式開始,要把窯蒜里的土全部弄出來,堆在窯頂上。七八個壯勞力七八付土擔子一天不停地挑,須半個月才能把土堆上去。隨著前面地勢的降低,窯頂就高高地凸顯出來,磚窯才算有了樣子。底下的人不停地往出刨,挑土的不停地往上擔,上面的人不停地用柱子一點點夯實。一個窯箍成了,土夫的肩膀也就壓爛了,結了痂。

那時候民風淳樸,箍窯的時候都是鄉親們互相幫忙。後來就找不到人了,不管是誰,干一天活不給錢是不來的,哪怕親兄弟也是這樣。

土工好說,無非是下苦,有力氣的人就行。窯匠可不好找。好窯匠需要一千多元錢,有時還請不到。手藝差的不敢叫,怕把活干砸了。

茂生家沒錢,磚燒好了也是枉然。

那時鄉政府動員農民搞多種經濟,黃泥村的大多數人都種上了烤煙。

烤煙是個很磨人的活。從開始秧苗就得大量地澆水。秧苗的時候是前半年,澇子里沒水,于是大家便在機井上擠。

抽水的時候桶已經排了很長的隊,等到水抽上來的時候大家就誰也不讓誰,爭著往水窖里鑽。水管前,幾十只鐵桶發出叮叮  的聲音,頂、推、拉、蹬、提,圓桶進去,出來後就變成了橢圓狀,一付水桶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壞了。村民經常會因為擠水打架,頭破血流已經是很平常的事了。

煙苗秧好後便開始栽煙。栽煙是一項很麻煩的活,屬勞動密集型。一般都是各家相互換工,家家栽煙都需要找人幫忙。栽煙的時候一般分工很明確,前面的人挖坑,後面跟著倒水,然後有人專門送煙苗,幾個人一起掩埋。

送水的人最辛苦,因為地里的土是虛的,沉重的水車進去後就陷了下去,怎麼也拉不動。栽煙的時候正是天氣開始熱的時候,陽春三月,人一般都感覺很困,干一天活下來累得都走不動了。太陽像鏡子一樣晃來晃去,刺得人睜不開眼楮,抬頭看,十多畝的煙地才栽了一小塊。剛栽上的煙還女敕皺皺的,一會就趴在了地上,抬不起頭來。煙栽好後過幾天就得來看,沒有活的還得補秧,然後有一段時間可以不管,忙玉米、小麥等農活。

農家人一年四季都很忙,除非下雨的日子,一些人才會真正地休息幾天。休息的時候並不是躺在床上睡覺,而是干些在家里能干的活。秀蘭的記憶里,下雨的日子父親每天都在剝麻,母親帶領他們劃玉米(用錐子在玉米上戳幾下,然後用手把玉米粒月兌下來)。一天劃下來,孩子們的手都腫了,紅紅的,一踫就疼。兄妹幾個經常比賽看誰劃得快,不一會地上就堆滿了紅色的玉米芯,小一些的孩子于是就用它玩積木,堆得好高好高,最後伴隨著孩子們的尖叫聲「轟」地一聲倒了下來,給沉悶的家里增添了無盡的歡樂。

麥收後便開始烤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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