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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柳掛斷電話,整理好采訪稿和顏翠話劇節的稿子,一並上交至采編系統。
在門口的時候細柳留心了一下昨日倒掛的宣傳標語,今日果真正正當當地掛好。
他們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一些清涼淡素的菜和消暑的涼茶。
「今日此地客人稀少。」細柳感嘆。
「本市股民超半,股市跌宕不已,何來閑情吃飯聊天?」
「都說入市需謹慎了,為何仍有許多人到處借債來炒股?」
「人心所趨,賠了想贏回本錢,于是一賠再賠;賺了想獲取更多,于是深陷其中。」鐘君惻然。
「本市的股市開戶人口每日遞增。」
「離不開你們媒體炒作的功勞。」鐘君訕訕地說。
細柳訝異︰「與媒體何干?」
「每日報紙經濟版就有足足四版,喜憂參半,有人斷章取義,于是欣然前往證券市場開戶。」
細柳欠一欠身子,喝一口涼茶。
「責任亦不全在這里。」
「今日有位十五歲的女孩子前來治療。」
「年紀輕輕,有何想不開。」
「他煩惱或緊張的時候一直扯自己的頭發,右半邊一大片被她扯沒了。」
「為何?」
「父親成日混跡于證券交易所,她就由女佣料理一切。原本就父母離異性格孤僻,加上父親一個星期也見不上幾次面。起初,她非常煩惱亦非常生氣。有一次把自己關在房間,拉掉綁在頭發上的所有皮筋和發卡,不斷地撕扯自己的頭發。」
「後來就撕扯成癮,一遇到不開心生氣惱人的事情就扯自己的頭發。」細柳接上。
「正是。」
細柳心中淒苦,天下真有此等狠心的父母。
他們直到店里只剩下他們兩人才離去。
細柳回到家,掛了個電話給芳雲。寧寧早已睡去,一切皆好。
細柳這才倒頭就睡。
恍惚中,細柳見母親穿一件紫衣,輕聲呼喚︰「細柳,細柳。」
「母親你終于回來,我想你甚苦。」細柳隨即嗚咽起來。
母親似有倦容,幽幽說︰「宜早些結婚生子,勿獨自生活。」
細柳伸過手去,想抓著母親的雙手,但母親卻遙不可及。
電光火石之間,細柳終于明白這只是個夢而已。
母親總為兒女結婚生子的安定生活而滿心歡喜無比憂心。
細柳一早醒來,全身似與他人惡戰一宿一般酸痛。
打開手提電話,已是九十一刻。今日終于可呆至家中不必奔波。
細柳躺在床上,任陽光直烈烈地照在陽台。
手提電話驟然響起。
「可是《明州報》的何細柳小姐?」
「正是。」
「我是王楠儒的私人秘書,你的訪問王先生十分滿意,照片亦是十分精神。」
細柳訝異。
「王先生需要底片放大。」
「數碼相片,並無底片。」細柳解釋。
「那就更為方便,下午便至報社去取。」
細柳無法拒絕,只得應允。
細柳自冰箱中拿一杯紅棗枸杞湯,坐在窗前翻看本市的時尚雜志。
郊外家私城為周末的大減價做大幅的彩頁廣告,精致的樣板房被放置于顯眼處,如此燈火輝煌而溫暖的人家。
離約定的時間仍有一個多小時。
細柳逛至報社附近的書店。
米蘭-昆德拉的書被歸于減價書之列,一本《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只售十元,竟抵不過一支唇膏。
真叫人蒼白。
瑪格麗特-杜拉斯的《來自中國北方的情人》亦被列入減價行列,一套全集也只要一百來塊,不抵女士的一盒胭脂一管口紅。
粉盒唇彩動輒上百,上千。女士們為此還樂此不彼。
昆德拉是上世紀幾十年代國人十分推崇的作家,如今竟淪落至此,杜拉斯亦是本世紀之交本市小資們爭相閱讀的女作家,而如今統統落水減價。市民們成日盯緊于證券市場的交易牌,無心于高尚的文學創作。細柳嘆喟。
書店里的暢銷書排行榜上是網絡上流行一時的小說《我是老板的情人》。
這是個浮躁的年代。
書商們為了追求經濟利益,恨不得那些自稱為美女的作家統統轉型寫有色小說。
細柳買了杜拉斯的兩本書回報社。
「今日為何不再家中休息。」小鄭些許意外。
「注定疲于奔命,慣性無法停止。」細柳無奈。
有人敲門。
「請進。」
那人應聲而入。
穿一件淡藍色的西服小套裝,身材勻稱,頭發烏黑柔順。
「我找何細柳。」聲音異常動人。
細柳站起而應之。
「你好,我叫肖翩翩,王楠儒的私人秘書。」
真真一個有氣質的都市女郎,讓人悅目賞心。細柳暗想。
細柳將光盤交至肖翩翩手中。
肖翩翩自手提袋中取出一只信封,遞到細柳跟前,「小小意思。」
細柳雙手亂搖,「不能收不能收。」
「應得之物,何小姐文筆老道,情感真摯,令人艷羨。況且老板有交代,何小姐不收豈不是為難我嘛。」
肖翩翩把信封塞入細柳手中,徑直走掉。
十元八塊的並不打緊,細柳忖度。
「昨日的報道反響十分熱烈。」小鄭由衷地說。
細柳蹊蹺。
「有很多讀者掛了電話來講要繼續這樣真情貼近生活的專訪。」
「原是喜探听別人私隱。」
「讀者統統有偷窺之欲,喜歡探訪名人的生活私隱亦無可厚非。」小鄭輕輕搖頭。
「好張精巧的利嘴,遠遠低估了讀者的厲害。」
是林總。
她從外面進來。頭發做了卷,顯得年輕許多。
「明日安排你采訪房產大亨周福。」
細柳意外。
「我會叫余輝來接替你值班。」
細柳但笑不語。
蘇虹昨日已辭職,跳槽至大地報業集團。
原來如此。
又是一個冒名頂替,鳩佔鵲巢。